卫皇后的病情在太医的精心调治下,总算稳定下来,高热退去,神志也日渐清醒,只是身体依旧虚弱,需要长时间静养。椒房殿内紧绷的气氛稍稍缓解,但刘据心中的警铃却从未停止。那个名叫碧荷的宫女腰间系着的、与栗姬宫中宦官相似的锦囊,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编织属于自己的信息网络。目标首先锁定在太子宫和椒房殿的核心人员上。月华,这个从一开始就照顾他、并表现出谨慎和忠诚的宫女,无疑是首选。
这日午后,卫皇后服了药睡下。刘据以读书为由,将月华唤至偏殿书房,屏退了其他侍从。
“月华姐姐,坐。”刘据指了指旁边的坐席,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郑重。
月华有些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不安:“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站着回话便是。”
“无妨,今日所言,非主仆之礼,乃…托付之事。”刘据直视着她的眼睛,清澈的目光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姐姐入宫多年,在母后身边侍奉,想必对这宫闱之深,人心之险,比据看得更透。”
月华心中一凛,知道太子必有要事,连忙垂首:“奴婢愚钝,但凭殿下吩咐。”
“母后此番病重,来得蹊跷。”刘据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太医说是风寒入里,可母后起居饮食一向谨慎,何以突染如此急症?椒房殿内外,姐姐以为,可有异常?”
月华脸色微白,显然也早有疑虑,只是不敢明言。她犹豫片刻,低声道:“殿下明察…娘娘病发前几日,殿内负责熏香和打理花草的小宫女春桃,曾因失手打碎一只玉瓶,被管事嬷嬷责罚,调去了浆洗房。奴婢当时并未在意,只是…春桃调走第二日,娘娘便病倒了。而且…”她声音更低,“奴婢留意到,碧荷入宫时间虽短,但似乎与内务府负责采买的黄门令张朔,走得颇近。”
内务府!黄门令张朔!刘据心中豁然开朗。内务府掌管宫中用度、人事调派,是宦官势力的重要地盘。黄门令是中常侍张汤的下属!而张朔又与碧荷有联系…这条线隐隐指向了张汤!
“碧荷腰间那个锦囊,姐姐可曾留意?”刘据追问。
月华点点头:“奴婢也觉眼熟,昨日特意寻了个由头查看库房记录,发现上月栗姬娘娘宫中曾领过一批类似的锦料,说是赏赐给得力宫人的。”
线索串联起来了!栗姬宫中领了锦料(可能用于制作锦囊)——碧荷身上有类似锦囊——碧荷与内务府张朔有联系——张朔是张汤的下属!这背后,很可能是一个由后宫妃嫔(栗姬、甚至可能还有王夫人)与朝中酷吏(张汤)暗中勾结的网络!他们的目标,先是动摇卫皇后的地位,最终指向的,必然是太子之位!
一股寒意从刘据脚底升起。敌人比他想象的更强大,也更隐蔽。
“姐姐,”刘据深吸一口气,神情无比郑重,“据年幼,身处险境而不自知。母后病体未愈,舅舅(卫青)与霍表兄(霍去病)虽勇,但远在军营,难顾宫闱。这身边可信赖、可托付之人,唯姐姐而已。”
月华眼中涌起感动和坚定的光芒,她郑重地跪下行礼:“殿下!奴婢深受皇后娘娘和殿下大恩,此身此命,皆愿为殿下与娘娘所用!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好!”刘据扶起她,“姐姐请起。据不需要姐姐赴死,只需姐姐做我的眼睛和耳朵。第一,暗中留意椒房殿所有宫人,特别是新来的、与内务府有瓜葛的,如碧荷,观察其行踪、接触何人、传递何物,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第二,太子宫中,也需细细梳理,甄别忠奸。第三,设法与舅舅或霍表兄府上信任的人,建立一条隐秘的联系渠道,不通过宫中常例,以备不时之需。此事需万分谨慎,宁缓勿急。”
“奴婢明白!”月华用力点头,“奴婢在宫中多年,也认得几个信得过的老姐妹,皆是皇后娘娘旧人。此事,奴婢会小心操办。”
“另外,”刘据沉吟道,“我需要了解朝中动向,尤其是…关于御史大夫张汤,以及他手下那些酷吏的所作所为。他们最近在查什么案子?针对何人?朝中大臣有何反应?这些信息,姐姐可能设法探听一二?”
月华面露难色:“殿下,朝堂之事,奴婢身处深宫,恐难触及…”
“无妨,”刘据早有准备,“不需要核心机密。只需留意那些出入宫禁、传递消息的宦官闲谈,或者…与宫外有联系的采办、侍卫口中流露的只言片语。将这些碎片收集起来,也许能拼出些有用的图景。”
“奴婢尽力而为!”月华应承下来。
初步的情报网算是有了雏形。刘据知道这很粗糙,也很脆弱,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建立的力量。他拿出几件自己暂时用不上的、不算特别显眼的小玉饰或金锞子:“姐姐,宫中行走,人情世故难免。这些,你且收着,必要之时,用作打点。”
月华没有推辞,知道这是必要的“工具”,郑重收好。
就在刘据以为今日密谈结束之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似乎有宦官在阻拦什么人。
“让开!我有急事禀报太子殿下!”一个略显稚嫩却带着焦急的男孩声音响起,刘据听着耳熟。
月华立刻警觉地走到门边查看,随即回头低声道:“殿下,是霍小将军(霍去病)身边的伴当,名叫赵破奴。”
赵破奴?刘据心中一动,这也是历史上霍去病麾下的一员勇将!他立刻道:“让他进来!”
一个约莫十三四岁、身材精壮、皮肤黝黑的少年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汗水和风尘之色,看到刘据,单膝跪地:“小奴赵破奴,奉骠骑将军之命,有密信呈交太子殿下!”他警惕地看了一眼月华。
“无妨,月华可信。”刘据道,“何事如此紧急?”
赵破奴这才从贴身衣襟内取出一枚小小的、裹得严严实实的蜡丸,双手奉上:“将军说,事关重大,请殿下亲启,阅后即焚!”
刘据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霍去病此时派人密送蜡丸,必是出了大事!他接过蜡丸,捏碎封蜡,里面是一小卷薄如蝉翼的绢帛。展开一看,上面是霍去病那熟悉的、略显飞扬的字迹,内容却让刘据瞳孔骤缩:
“据弟亲启:军中急报,三日前,北军一部押运至关中的一批冬衣军粮,于渭水渡口遭‘流寇’袭击!押运军士死伤十数人,部分粮车被焚毁!蹊跷之处:其一,流寇进退有据,绝非寻常盗匪;其二,被焚粮车中,竟有部分粮袋掺入大量泥沙,以次充好!此事已惊动大将军(卫青)与陛下。舅父(卫青)震怒,已命彻查。然军中已有流言,暗指卫氏族人监守自盗,中饱私囊!矛头隐隐指向舅父治军不严,甚至…图谋不轨!弟处深宫,亦需万分警惕,恐有人借此生事,一石二鸟!兄去病手书。”
军粮被劫!粮中掺沙!矛头直指卫青!刘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这绝不是巧合!这是针对卫霍集团,甚至就是针对他这个太子的、极其阴险毒辣的连环计!
前脚皇后“风寒”病重,后脚卫青的军需就出事,还牵扯到贪墨军资这等重罪!如果坐实,不仅卫青声名扫地,整个卫氏家族都将被牵连,他刘据的太子之位,也将岌岌可危!
幕后黑手的獠牙,终于彻底露了出来!这盘棋,对方落下的是一记杀招!
刘据强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将绢帛就着旁边的灯烛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他看向赵破奴:“霍表兄可还有话?”
赵破奴低声道:“将军说,陛下已下旨,由御史大夫张汤…主审此案!”
张汤!果然是他!刘据的心沉到了谷底。让这个以罗织罪名、手段酷烈着称的酷吏来查卫青的案子,其用意不言自明!这几乎是将卫青推到了断头台前!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刘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转告霍表兄,据已知晓,定会小心。请他和大舅舅务必稳住军中,查明真相,但…切勿与张汤正面冲突!”
“诺!”赵破奴领命,迅速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刘据和月华,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殿下…”月华的声音带着恐惧。
刘据站在窗边,望着未央宫高耸的宫墙,幼小的身躯挺得笔直,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冽光芒。
“风雨…真的来了。”他低声自语,袖中的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张汤…栗姬…王夫人…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你们想动卫家,想动母后,想动我的位置?”
“那就来吧!”“看看是你们编织的罗网厉害,还是我这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更懂得如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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