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松针和积雪劈头盖脸地砸下,黑暗瞬间吞噬了三人。林内光线极其昏暗,风雪被茂密的树冠阻挡了大半,但寒意却仿佛能渗入骨髓。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腐殖质积雪,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殿下……咳咳……老奴……拖累您了……”张公公拖着扭伤的右腿,每一步都钻心地疼,喘着粗气,声音充满愧疚。
“省点力气,快走!”刘据咬牙道,左肩的剧痛让他冷汗涔涔,每一次托举小顺子的动作都牵扯着伤口。他强迫自己忽略疼痛,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松林里并非寂静,风雪穿过林梢的呜咽、枯枝断裂的脆响,都如同潜伏的危机。
身后,悬崖边的喧嚣渐渐被风雪和林木阻隔,变得模糊。但这短暂的喘息并未带来安心,反而让未知的恐惧更加沉重。
“沙沙沙……”
“咔嚓……”
一阵明显不同于风雪声的、急促而刻意的脚步声和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从他们刚刚逃入林子的方向传来!而且不止一人!
“有人追来了!”刘据的心猛地一沉,低喝道,“快!往深处走!” 他搀着张公公,加快脚步,试图利用林木的掩护甩掉追兵。
然而,张公公的腿伤严重影响了速度。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几声粗野而兴奋的呼哨和叫骂:
“嘿嘿!跑?跑得了吗?”
“疤爷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那个老的和小崽子!”
“废太子的人头,值大钱!哥几个发财了!”
是“鬣狗帮”!王彪豢养的、专门干脏活的江湖败类!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摆脱混乱追了进来!
刘据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是斩草除根!王彪连制造“意外”都嫌不够保险,还派了这些鬣狗来确保万无一失!
“张公公,你带着小顺子躲到那块大石头后面!”刘据迅速观察地形,将张公公和小顺子推向不远处一块覆满积雪的嶙峋巨石后,“无论发生什么,别出来!”
“殿下!您……”张公公惊恐。
“快!”刘据不容置疑,猛地拔出藏在靴筒里、仅存的一把尺许长的精钢短匕!冰冷的锋刃在昏暗的林间闪过一抹寒光。他将背上昏迷的小顺子塞进张公公怀里,转身,背靠着一棵粗壮的松树,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胸膛剧烈起伏,左肩的疼痛让他的手臂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如寒潭般冰冷锐利。
他不能退!身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弱!田畴生死未卜,断后的重担,此刻只能落在他这个半废的太子身上!现代的灵魂在咆哮,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责任感,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五个身影冲破风雪,出现在林间空地上。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眼神凶狠贪婪,手里拎着一把厚背鬼头刀。他身后跟着几个歪瓜裂枣,手持各式兵器,一脸狞笑地围了上来。
“哟呵!这不是咱们尊贵的废太子殿下吗?怎么,不跑了?”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目光扫过刘据手中的短匕,满是轻蔑,“就凭这小玩意儿,想跟爷几个比划比划?”
“疤爷,跟他废什么话!剁了了事!”一个喽啰舔了舔嘴唇,眼神瞟向巨石方向,“老的和小崽子在石头后面呢!”
刀疤脸狞笑一声:“听见没?殿下?乖乖束手就擒,爷给你个痛快!不然……”他晃了晃手中的鬼头刀,威胁意味十足。
刘据一言不发,只是调整着呼吸,将全身的力量和精神都凝聚在手中的短匕上。他观察着对方的站位,刀疤脸正面,左右各有一个喽啰,还有一个绕向侧翼,显然想包抄巨石后的张公公。
不能让他们靠近巨石!
就在刀疤脸失去耐心,准备挥刀扑上,侧翼那个喽啰也狞笑着冲向巨石的瞬间——
刘据动了!
他没有冲向最强的刀疤脸,而是如同猎豹般猛地扑向那个冲向巨石的喽啰!速度之快,完全不像一个受伤的人!
那喽啰猝不及防,没想到刘据会先攻击他,慌乱中举起手中的短矛格挡。刘据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在冲刺中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矛尖,左手(受伤的左肩剧痛让他动作变形)猛地抓住对方持矛的手腕向下一带,同时右手的短匕如同毒蛇吐信,快如闪电般抹向对方的咽喉!
“噗嗤!”
利刃割开皮肉的闷响!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雪地上!那喽啰双眼瞪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不敢置信地捂着脖子栽倒在地。
一击必杀!干净利落!这是刘据融合了现代格斗理念和这五年在冷苑偷学、观察的搏命技巧,在生死关头爆发出的致命一击!
“老五!!”
“操!点子扎手!一起上!”刀疤脸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废太子下手如此狠辣!他狂吼一声,挥动鬼头刀,带着另外两个喽啰,呈品字形凶猛地扑向刘据!
刘据刚杀一人,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左肩的剧痛更让他动作迟滞。面对三把兵刃的围攻,他只能凭借本能和步法狼狈闪躲,手中的短匕勉强格挡着呼啸而来的刀光。鬼头刀势大力沉,每一次格挡都震得他手臂发麻,左肩伤口更是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衫。
“铛!”短匕架开一把劈来的腰刀,火星四溅。另一把铁尺却趁机狠狠砸向他的肋部!刘据勉强侧身,铁尺擦着腰肋而过,带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刀疤脸看准机会,鬼头刀带着恶风,当头劈下!角度刁钻,封死了刘据所有退路!
避无可避!刘据瞳孔猛缩,只能咬牙举起短匕硬架!
眼看那沉重的鬼头刀就要将刘据连人带匕首劈成两半——
“狗东西!敢伤我兄弟?!!”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骤然在林间炸响!伴随着怒吼,一道雪亮的、带着无匹气势的刀光,如同九天落下的雷霆,从侧方一棵大树后狂猛劈出!
这刀光,霸道!迅猛!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
刀疤脸志在必得的一刀,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刀光狠狠劈中!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鬼头刀传来,震得他虎口崩裂,双臂发麻,鬼头刀险些脱手飞出!他踉跄着连退数步,骇然望去!
只见一个铁塔般的虬髯大汉,如同天神下凡般挡在了刘据身前!此人身高八尺开外,豹头环眼,满脸虬髯如同钢针,一身半旧的羊皮袄敞着怀,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胸膛,手中一柄厚背砍山刀,刀身宽厚,刃口闪着寒光,刀柄缠着麻绳,此刻正嗡嗡作响!
“石……石猛?!”刀疤脸看清来人,脸色瞬间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恐惧!
“正是你石爷爷!”虬髯大汉石猛声如洪钟,环眼怒瞪,如同看着几只臭虫,“你们‘鬣狗帮’这群没卵子的杂碎,也敢学人拦路剪径?还他妈敢动我石猛的朋友?!” 他目光扫过地上喽啰的尸体和受伤的刘据,怒火更炽!
“石……石爷误会!”刀疤脸强自镇定,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们……我们是奉王彪王将军之命,捉拿朝廷逃犯……”
“放你娘的狗臭屁!”石猛一口浓痰啐在地上,打断他的话,“老子管你奉谁的命!敢动老子护着的人,就是跟河西刀盟过不去!识相的,立刻给老子滚!否则……”他手中砍山刀一横,杀气腾腾,“老子这口刀,正好渴了!”
河西刀盟!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砸在刀疤脸和剩下两个喽啰心上!那是控制河西走廊、势力盘根错节、连边军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庞然大物!石猛更是刀盟中有名的悍将,出了名的脾气火爆,武艺高强!
两个喽啰吓得腿都软了,眼神不断瞟向刀疤脸。
刀疤脸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一咬牙:“石爷,今天这事……我们认栽!走!”他深知石猛的厉害,更忌惮河西刀盟的势力,再纠缠下去,今天怕是要全交代在这里。他狠狠地瞪了刘据一眼,带着两个如蒙大赦的喽啰,狼狈地搀起地上同伴的尸体,迅速消失在风雪弥漫的松林深处。
强敌退去,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左肩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猛地袭来,刘据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用短匕拄着地才勉强站稳。
“小兄弟!你没事吧?”石猛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大手一伸,稳稳扶住了刘据的胳膊。他动作看似粗豪,力道却拿捏得极好,没有触动刘据的伤口。
刘据深吸一口气,压下眩晕感,看着眼前这位如同门神般的救命恩人,心中五味杂陈。他强撑着拱手,声音沙哑:“多谢……石壮士救命之恩!在下刘……刘季。”他临时用了化名。
“哈哈!举手之劳!”石猛豪爽大笑,声震林樾,“俺石猛最看不惯这帮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更别说欺负妇孺老弱!”他目光扫向从巨石后探出头、满脸泪痕的张公公和昏迷的小顺子,“小兄弟,你们这是惹上大麻烦了?那王彪可不是善茬。”
刘据苦笑一声,没有细说:“家门不幸,遭奸人构陷,被流放北疆,途中又遇豺狼截杀……若非壮士出手,我等今日必死无疑。”
石猛闻言,环眼一瞪,怒道:“他娘的!构陷流放还不够,还要赶尽杀绝?真当王法是他家开的?”他拍了拍刘据的肩膀(避开了伤口),“小兄弟,看你这身伤,还有这老丈和娃娃,这冰天雪地的,你们能去哪儿?若不嫌弃,先跟俺走!俺的商队就在前面山谷背风处扎营,有热汤热水,还有俺妹子懂点草药!”
刘据看着石猛那坦荡豪迈、毫无作伪的眼神,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一股暖流涌上冰冷的心头。在这绝境之中,这萍水相逢的江湖豪客,竟成了唯一的依靠。
“如此……大恩不言谢!刘季……恭敬不如从命!”刘据深深一揖。
“哈哈!爽快!走!”石猛大笑,小心地搀扶住刘据,又对张公公喊道:“老丈,抱着娃娃跟紧俺!”
风雪依旧,但前路,似乎不再只有黑暗。刘据在石猛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却又无比坚定地,走向那风雪山谷中,象征着生机与江湖义气的篝火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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