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后,白色轿车终于驶入了南安县第三人民医院略显清冷的院子。陈应洁刚停稳车,拿出手机准备联系老同学,就看到门诊楼门口快步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微胖的男人,正热情地朝他们挥手。
这人就是陈应洁的高中同学张大海,县三院精神科的副主任医师。他今年和陈应洁同岁,也是36,但岁月和生活习惯在他身上留下了更深的刻痕。
长期嗜酒如命带来的酒精依赖,让他面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潮红,眼袋浮肿,眼神也少了医生应有的清亮,显得有些浑浊和飘忽。虽然白大褂还算整洁,但领口微微发皱,整个人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颓靡气息。
实际上,张大海的副主任医师头衔早已名存实亡。院领导因为他屡次在值班或门诊时被发现身上带有酒气,精神状态不稳定,出于安全考虑,已经不敢让他接触一线病人了。
他现在主要在后勤部门挂个闲职,不过门诊楼里还给他保留了一间办公室,算是个面子。
看到陈应洁下车,张大海脸上堆满了笑容,脚步都加快了几分,小跑着迎了上来:“应洁!哎呀,老同学,好久不见,还是这么漂亮有气质!”
他的目光热切地在陈应洁身上流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一种旧日未熄的余烬。高中时,陈应洁就是班上很多男生心中的白月光,张大海也曾是她的暗恋者之一。今天女神主动联系,还亲自送人来,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大海,麻烦你了,还亲自出来接。” 陈应洁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嗨,跟我还客气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张大海拍着胸脯保证,声音洪亮得有点刻意,随即才把目光转向刚下车的杜铭,眼神里的热度瞬间降了下来,带上了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这位就是杜镇长?”
“对,这是我们青山镇的杜铭副镇长。” 陈应洁介绍道,语气公事公办,“杜镇长,这位是张大海张主任,我高中同学,也是咱们县的着名医生。”
县城圈子就那么大,杜铭那点“攀高枝失败、乱搞被抓、发配青山”的糗事,张大海早就听说了。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英俊却一脸局促的副镇长,张大海心里混杂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让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转眼三人到了张大海的办公室。
“杜镇长,别紧张,就是常规的年度体检嘛,我们医院设备还是很先进的。”
张大海嘴上说得轻松,手下却毫不留情。他拿起笔,“唰唰唰”就在检查单上勾选了一大堆项目:详细精神量表测试(mmpI、ScL-90等)、脑电图(EEG)、头部核磁共振(mRI)、血生化全套(重点查激素水平、药物代谢)…… 林林总总,几乎涵盖了所有能想到的精神心理和神经生理相关的检查,这架势,哪里是体检,分明是深度排查!
他把单子递给旁边等候的护士,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吩咐:“小刘,带杜镇长去做检查,按项目顺序来,务必详细、准确。”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仿佛在处置一个疑难病例。
看着杜铭消失在走廊尽头,张大海脸上的职业性严肃瞬间融化,堆满了笑容,热情地招呼陈应洁:“应洁,快坐快坐!到我办公室喝杯茶,慢慢聊!这检查啊,没两三个小时下不来。”
陈应洁也确实站累了,加上一路开车,便顺势在张大海办公室坐下。张大海殷勤地泡了茶,话题自然从高中往事聊起,回忆着青葱岁月,感慨着时光飞逝。
张大海本就对陈应洁存着念想,此刻女神就在眼前,又是在自己“地盘”上,更是口若悬河,妙语连珠,极力展示着自己的“风趣幽默”和“专业素养”。
陈应洁起初还带着几分矜持和距离感,但架不住张大海的热情和老同学的情谊。两个多小时的闲谈,在张大海刻意营造的轻松怀旧氛围中,陈应洁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她竟也感到一丝难得的轻松。长期独居在青山镇的寂寞,似乎也在这老友重逢的絮叨中得到了些许慰藉。
聊到兴头上,话题也不知不觉又绕回了杜铭身上。也许是放松了警惕,也许是潜意识里想寻求“专家”的印证,陈应洁没管住嘴,把杜铭那份惊世骇俗的《平安青山建设方案》的内容——尤其是“禁止女性夜间外出”的核心条款——当作一个荒诞的笑话,讲给了张大海听。
“噗——!” 张大海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他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什……什么?禁止女人晚上出门?他真是这么写的?为了降低犯罪率?”
“千真万确!” 陈应洁点头,脸上带着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孙书记当场就拍了桌子,差点没把他给吃了!”
张大海一拍大腿,脸上瞬间充满了专业权威的笃定,斩钉截铁地说:“应洁!我以我十多年年的从医经验向你保证!就凭这一点,再加上他之前那些事造成的巨大心理落差和打击,他杜铭!绝对!精神出问题了!而且问题不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心理障碍了,这思维逻辑、这认知水平,完全脱离现实了!”
他唾沫横飞,语气激动,仿佛抓住了一个教科书级的病例,“你放心,等检查结果出来,我一定给你,给孙书记,一份最权威、最详实的诊断报告!”
他信誓旦旦,仿佛杜铭的“病情”已经板上钉钉。
陈应洁听着他如此肯定的结论,再联想到杜铭一路上的古怪表现和那份荒唐的方案,心中的疑虑也彻底被张大海的“专业判断”打消了,甚至隐隐觉得,这次带杜铭来检查,真是做对了。
护士将一叠厚厚的检查报告送到张大海办公室时,他正唾沫横飞地向陈应洁保证杜铭的“病情”有多严重。他志得意满地接过报告,想着正好用“科学证据”来佐证自己的“专业判断”,在女神面前再露一手。
然而,当他翻开报告,一行行仔细看下去时,脸上的得意和笃定却迅速消失了。
脑电图(EEG):正常波形,未发现异常放电。 头部核磁共振(mRI):脑实质结构清晰,未见明显器质性病变。 血生化全套:各项指标均在正常参考范围内,激素水平无异常。 详细精神量表测试(mmpI、ScL-90等):测试结果提示个体无明显精神病理症状,心理状态评估在正常范围……
一张张报告翻过去,结论出奇的一致:各项检查结果均显示正常,未发现明确的精神或神经方面器质性病变及严重心理障碍。
“这……这不可能!” 张大海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拿着报告的手指都微微有些发抖。这结果简直是在啪啪打他的脸!他刚刚还在陈应洁面前信誓旦旦地给杜铭判了“精神死刑”!
陈应洁也察觉到了张大海表情的剧变,疑惑地问:“大海?结果怎么样?是不是很严重?”
张大海猛地抬起头,对上陈应洁探询的目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多年的酒精依赖本就让他的思维有时不那么清晰,此刻巨大的心理落差和急于挽回面子的本能,让他的大脑在酒精残留和肾上腺素的双重刺激下开始高速运转。
“呃……这个嘛……” 张大海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权威,“应洁,你看啊,这些……这些机器检查结果嘛,从……从指标上看,嗯,问题倒是不大……” 他说得极其艰难。
“问题不大?” 陈应洁更加困惑了,“那你刚才……”
“听我说完!” 张大海猛地提高了一点音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地辩解道:“但是!你要知道,精神卫生这个领域,比起这些冷冰冰的机器数据,更看重的是临床医生的经验!丰富的临床经验! 机器只能查个大概,查个表面!它查不到潜意识里的波动,查不到潜在的风险因子!”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眼神重新亮了起来,带着一种强行找到突破口的兴奋,身体前倾,凑近陈应洁,压低声音,用一种极其笃定的语气说道:
“应洁,我以我十多年的从医经验向你保证!杜铭这个人,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是相对正常!但是!” 他重重地强调,“这就像是坐在火山口上!他之前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心理基础其实非常脆弱,精神处于一种极不稳定的临界点!他现在全靠一种……一种病态的压抑在维持表面的平静!只要再受一点点刺激! 一点点!比如工作上的挫折,或者感情上再有点什么风吹草动……”
张大海做了一个的手势,仿佛在演示爆炸:“砰!立马就会崩溃!立刻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精神病!躁狂、妄想、攻击性……什么都可能发生!这种人,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他平时看着像正常人,一旦爆发,破坏力巨大,防不胜防啊!”
陈应洁被张大海这一套突如其来的“高危理论”弄得有些懵。
“那他现在这个情况我该怎么跟书记说?”陈应洁问到。
“说他是神经病啊!”“没错!他就是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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