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椅子翻倒的声响在寂静的安全屋内格外刺耳。林夜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那张小小的照片抽空了。他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如同一个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孩子，找不到任何方向。
哥哥……
林辰……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被刻意尘封、锈迹斑斑的大门。无数破碎的画面、被遗忘的声音、早已模糊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将他瞬间淹没。
* **【记忆碎片：垃圾场的星空】**
冰冷的夜风带着垃圾堆特有的酸腐气味。年幼的林夜蜷缩在一个废弃的冰箱柜子里，冻得瑟瑟发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外面传来帮派分子搜寻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突然，柜门被轻轻拉开，同样瘦小却眼神明亮的林辰钻了进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别怕，小夜，哥哥在。”林辰的声音还带着稚气，却异常坚定。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用脏手帕包裹着的合成蛋白棒，塞到林夜手里，“快吃，我吃过了。”
透过柜门的缝隙，能看到夜之城被污染的天空中，零星闪烁的几颗黯淡星辰。林辰指着其中一颗最亮的，小声说：“看，那颗星星，就是我们的守护星。哥哥会像它一样，永远保护小夜。”
那是“星空下的约定”。照片背后那句“保护小夜”的源头。
* **【记忆碎片：义肢与伤疤】**
林夜在一次拾荒中被碎玻璃划伤了腿，鲜血直流。林辰背着他，在破败的巷子里狂奔，寻找着根本付不起钱的诊所。最后，是一个地下黑医用了不知道从哪里拆下来的、快要报废的二手义肢部件，粗糙地给他接上，保住了腿，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和阴雨天就会发作的隐痛。
林辰看着弟弟腿上的伤疤，沉默了很久，然后用力捶了一下墙壁，手指关节磕出了血。他咬着牙，眼神里充满了不甘与愤怒：“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们要离开这里！我们要拥有力量，再也不会被人欺负，再也不会让你受伤！”
* **【记忆碎片：神秘来客】**
那是一个雨天。几个穿着昂贵黑色西装、与周围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找到了他们栖身的废弃仓库。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表情冷漠的女人。她的目光，如同扫描仪一样，重点落在了林辰身上。
“惊人的灵能潜质……虽然未经雕琢，但本质纯粹而强大。”女人对身边人低声评价，语气如同在评估一件商品。她向林辰伸出手，袖口处，一个模糊的标识一闪而过——似乎是黑色的底，上面有一个简单的、红色的……日轮？还是某种抽象的符号？年幼的林夜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标识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跟我们走，孩子。你将摆脱这肮脏的泥沼，获得你无法想象的力量和未来。”女人对林辰说。
林辰警惕地将林夜护在身后，眼神倔强。
女人似乎笑了笑，补充道：“当然，你的弟弟也可以得到妥善的安置，他会进入一家正规的孤儿院，至少……衣食无忧。”
林辰沉默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瘦弱、依赖着他的弟弟，又看了看仓库外那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充满苦难与挣扎的底层生活。最终，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眼神中的光芒变得复杂。
“……你们真的能保证小夜的安全？”他问，声音干涩。
“我们从不失信。”女人淡淡道。
林辰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用力抱了抱林夜，在他耳边飞快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小夜，等着哥哥。哥哥会变得很强很强，然后回来接你！一定！”
那是林夜最后一次见到哥哥。他被强行带走了。而林夜，也并未被送入什么正规孤儿院，而是在几天后就被赶出了仓库，重新开始了独自一人的流浪。他一直以为，哥哥是被某个邪恶组织害死了，或者早已遗忘了他这个累赘的弟弟。
* **【记忆碎片：孤独的等待】**
无数个日夜，林夜蜷缩在各种各样的角落，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期待着那个承诺会回来接他的身影。他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最终，将关于哥哥的一切，连同那份被遗弃的痛苦，深深地埋藏了起来，用冷漠和坚韧包裹自己，在夜之城的底层挣扎求生，直到……那次帮派火并，那次芯片植入，系统觉醒……
所有的记忆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一片片割裂着林夜此刻的心脏。
那个曾经在星空下许诺要保护他的哥哥……
那个因为他受伤而愤怒捶墙的哥哥……
那个为了给他“更好”的生活而选择离开的哥哥……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制造病毒，散布污染，漠视生命，将无数人拖入疯狂与绝望，甚至……差一点就杀死了瑞弗！差一点就让他再次品尝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保护？这就是他所谓的“保护”吗？用毁灭一切的方式？
巨大的荒谬感、被背叛的刺痛、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困惑与悲伤，如同毒液般在他体内蔓延。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某些东西，正在碎裂。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林夜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破碎。
帕南和朱迪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都感到一阵揪心。她们虽然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那张照片和林夜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帕南走上前，有些笨拙地拍了拍林夜的后背，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词穷，最后只是闷声道：“喂……林夜，你……你别这样。也许……也许有什么误会？”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苍白无力。
朱迪则默默地调出了之前关于病毒代码与林夜系统同源的分析报告，看着那高相似度的数据比对，又看了看屏幕上那张童年合影，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忧虑和深思。同源的力量……走向了截然相反的道路。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夜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看向朱迪，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恐慌：“朱迪！那个标识！你数据库里有没有……有没有荒坂公司早期的Logo资料？!”
他迫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想要证明那只是一个巧合，想要否定那个几乎要将他逼疯的可怕联想。
朱迪愣了一下，立刻在数据库中检索起来。很快，一个黑底、带有简约红色日轮图案的标识出现在屏幕上，旁边标注着——【荒坂公司，初创期及部分内部高级别部门沿用标识】。
虽然记忆模糊，但那黑色底衬和红色日轮的组合，与记忆中那个冷漠女人袖口一闪而过的图案，高度重合！
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夜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帕南赶紧一把扶住他。
荒坂……带走了哥哥……
圣境者……使用着与荒坂关联的医院制造病毒……
病毒代码……与自己的系统同源……
哥哥……是圣境者……
所有的线索，如同拼图般，最终拼凑出了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冰冷而残酷的图像。
那个他以为早已死去的、曾经最亲近的哥哥，不仅活着，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成为了这座城市、乃至这个世界最深沉的黑暗之一。
而他体内这带来力量、改变他命运的系统，其根源，似乎也与哥哥，与荒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到底是谁？他拥有的力量又是什么？哥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混乱、痛苦、背叛感、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将林夜紧紧缠绕。
他靠在帕南坚实的肩膀上，望着床上依旧沉睡的瑞弗，第一次感到，力量……有时候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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