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在冰冷黑暗的海底缓慢上浮。最先恢复的,是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酸痛。每一寸肌肤,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过,叫嚣着尖锐的痛楚。喉咙干涩灼痛,如同吞咽了烧红的炭块。
苏清韫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依旧是寒芜苑那破败低矮的屋顶,腐朽的梁木,垂挂的蛛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风雪似乎停了,但那股透骨的阴寒却比昨日更甚。她发现自己并非蜷缩在冰冷的蒲团上,而是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身上胡乱盖着那条薄得可怜的破褥子,以及……一件不属于这里的、带着淡淡沉水香气的、质地精良的玄色锦袍。
锦袍的边缘,沾着些许已经干涸的、暗红的血迹——不知是她的,还是他挣扎时被她抓伤的。
昨夜那场充斥着暴戾、屈辱和剧痛的记忆,如同淬毒的潮水,瞬间汹涌回笼!烙印处传来的尖锐刺痛,身体被粗暴侵犯的撕裂感,还有那双赤红疯狂的、如同野兽般的眼睛……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她猛地侧过身,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苦涩的酸水。身体因剧烈的动作而牵扯出更多的疼痛,尤其是下身,传来阵阵撕裂般的钝痛,提醒着她昨夜承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酸涩的灼痛。她颤抖着手,将那件散发着谢珩气息的锦袍狠狠掀开,如同甩开一条冰冷的毒蛇。锦袍落在冰冷的地面,激起细微的尘埃。
她挣扎着坐起身,破碎的粗麻衣根本无法蔽体,只能勉强挂在身上,露出大片青紫交加的淤痕和肩头那枚愈发刺眼的烙印。冷空气瞬间包裹住她赤裸的肌肤,激起一阵剧烈的寒颤。
屈辱。深入骨髓的屈辱和恨意,如同冰冷的火焰,在她空洞的眼底熊熊燃烧。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鲜血渗出,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谢珩……此仇不共戴天!
她环顾这间冰冷破败的屋子,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燃尽的炭盆上。那是哑婆子昨日悄悄塞给她的最后一点温暖。昨夜……谢珩闯入时,似乎撞翻了什么东西?
她的视线移向墙角。果然,那个小小的炭盆被踢翻在地,里面残留的灰烬洒落出来,混着地上的尘土。而在那堆灰烬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掩盖着。
苏清韫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艰难地挪过去。她伸出冻得红肿、布满裂口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层薄薄的、冰冷的灰烬。
下面露出的,是一个被踩扁的、小小的油纸包。纸包边缘有些焦黑,显然是被炭火燎过。
她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这不是她的东西。
是谁?哑婆子?还是……
她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打开了那个皱巴巴、沾满灰烬的油纸包。
里面,没有字条,没有信物。只有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粉末质地细腻,带着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铁锈般的腥气。
是血粉?朱砂?还是……某种药物?
苏清韫的眉头紧紧锁起。这到底是什么?谁留下的?目的何在?昨夜混乱中,谢珩是否也看到了?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她仔细地将油纸包重新包好,藏进自己粗麻衣内侧那个隐蔽的夹层里,与那半枚冰冷的碎玉璜放在一起。
这微不足道的发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在她沉寂绝望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一丝本能的警惕和探究,暂时压过了那蚀骨的屈辱与恨意。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粗暴的拍门声和呵斥。
“苏清韫!死没死?没死就滚出来干活!这都什么时辰了?想偷懒是不是?!” 是王婆子那令人厌恶的嗓门。
苏清韫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和身体的痛楚。她飞快地将地上那件属于谢珩的锦袍踢到墙角最脏污的阴影里,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然后,她咬着牙,忍着下身的剧痛和全身的酸痛,艰难地站起身,重新整理了一下根本无法蔽体的破烂衣衫,用草绳紧紧系住宽大的腰身,遮住那些不堪的痕迹。
她不能倒下。清晏还在等她。苏家的血仇未报!昨夜之辱,更是血海深仇上再添一笔!
她赤着冻伤未愈、此刻又添新痛的双脚,一步一步,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挪向那扇被谢珩踹裂、如今只用几块破木板勉强遮挡的院门。
新的一天,新的折磨,开始了。只是这一次,她的眼底深处,除了死寂的恨意,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寒夜里幽微星火般的……警惕与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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