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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相府,等待苏清韫的并非解脱,而是更深的地狱。
柳如烟显然已将宫宴上的“意外”和怒火添油加醋地禀报给了谢珩。苏清韫刚被押回寒芜苑,李嬷嬷便带着比往日更甚的刻薄和幸灾乐祸出现了。
“苏清韫!你这下贱胚子!竟敢在宫中冲撞柳姑娘,害得柳姑娘差点受伤!还弄脏了御赐的宫装!相爷震怒!柳姑娘更是气得心口疼!”李嬷嬷叉着腰,唾沫横飞,“相爷吩咐了,从今日起,寒芜苑所有用度再减半!你的活计加倍!罚你每日跪在院中石板上两个时辰,给柳姑娘祈福消灾!直到柳姑娘气消为止!”
活计加倍?用度再减半?跪石板?
苏清韫的心沉了下去。这不仅仅是惩罚,这是要将她彻底榨干、活活折磨死的节奏!柳如烟,你这毒妇!借题发挥,落井下石!
然而,更狠的还在后面。
“还有!”李嬷嬷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指着院子角落里一堆散发着恶臭的、沾满污秽的恭桶和马桶,“这些,以后都归你清洗!每日辰时之前,必须清洗干净!若有半点异味残留,小心你的皮!”
清洗恭桶马桶?!这是相府最低等、最污秽的粗活,向来由那些年老力衰、地位最低的杂役婆子负责!柳如烟此举,不仅是要加重她的劳役,更是要将她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彻底踩进污秽的泥潭里!
苏清韫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刺鼻的恶臭仿佛已经钻进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呕吐和嘶吼。
她不能倒下。她怀里还揣着那个可能颠覆一切的小竹筒!清晏还在等她!苏家的血仇未报!
“怎么?嫌脏?”李嬷嬷嗤笑一声,刻薄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肩头刻着叛徒印记、千人骑万人跨的贱奴!能让你洗恭桶,都是抬举你了!还不快去干活!等着我请你不成?!”
刻毒的言语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苏清韫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肩头的烙印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昨夜那场不堪的暴行记忆再次翻涌……她猛地闭上眼,将所有的屈辱和恨意死死压下。
她没有反驳,没有哭喊。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堆散发着恶臭的恭桶。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接下来的日子,寒芜苑彻底沦为污秽与绝望的象征。
苏清韫每日在刺骨的寒风中,用冻得裂口流脓的双手,在冰冷的井水里一遍遍刷洗着那些散发着恶臭的污秽之物。冰冷的脏水刺激着伤口,剧痛钻心。浓烈的恶臭熏得她头晕目眩,胃里空空如也,却依旧止不住地干呕。她的脸色日益灰败,眼窝深陷,瘦得几乎脱形。
每日辰时前,她必须跪在院中冰冷的青石板上。石板坚硬冰冷,寒气如同毒蛇,顺着膝盖疯狂上窜,侵蚀着早已不堪重负的骨骼关节。两个时辰的跪罚,如同酷刑,结束时双腿早已失去知觉,需要扶着墙壁才能勉强站起。
繁重的劳役和极度的饥饿(用度减半,食物更加粗劣稀少)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像一架麻木的机器,凭借着心中那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怀中的小竹筒)和刻骨的仇恨,在绝望的泥沼中艰难跋涉。
哑婆子依旧沉默。她似乎也被李嬷嬷严加看管,能给予的帮助更加有限。有时是一小块偷偷剩下的、冰冷的窝头,有时是几根可以点燃取暖的、细小的干柴。每次交接都极其短暂,在婆子们不注意的瞬间完成。她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无奈。
苏清韫知道,哑婆子在等待时机。她也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安全打开竹筒、获取信息的时机。
然而,柳如烟的“宠爱”和针对苏清韫的折磨,却在这压抑的相府中,愈演愈烈。
谢珩似乎默许了这一切。他再未踏足寒芜苑,但柳如烟在府中的地位却水涨船高。谢珩赏赐给她的珍玩首饰如流水般送入她居住的“栖霞阁”,绫罗绸缎更是数不胜数。他甚至允许柳如烟开始协理部分府务,比如……掌管府库钥匙。
这一举动,无疑向整个相府宣告了柳如烟女主人的地位(至少是暂时的宠妾)。府中下人,包括那些曾经对苏清韫尚有几分怜悯的,如今都彻底倒向了柳如烟,对寒芜苑那位昔日明珠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为了讨好新主,落井下石。
柳如烟的排场也越来越大。她时常在府中各处“巡视”,身后跟着一大群毕恭毕敬的管事婆子和侍女。每次“巡视”到寒芜苑附近,总要“不经意”地停留片刻,欣赏着苏清韫在污秽中挣扎的狼狈模样,嘴角噙着残忍而满足的笑意。
“李嬷嬷,苏姑娘‘祈福’得如何了?心可诚?”柳如烟裹着华贵的白狐裘,站在离寒芜苑院门几步远的地方,用手帕掩着口鼻,仿佛怕沾染了这里的“晦气”,声音娇柔地问。
“回柳姑娘,”李嬷嬷谄媚地躬身,“这罪奴日日跪着,不敢有半分懈怠!就是骨头太硬,眼神还是那么不知死活!”
“哦?”柳如烟目光扫过院中那个跪在冰冷石板上、单薄得如同一片枯叶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精光,“看来是罚得还不够重,还没让她真正‘开窍’。相爷不是让我协理府务吗?正好,府库那边有几件御赐的玉器需要仔细擦拭保养,都是些精细活儿,寻常粗手笨脚的婆子做不了。”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就让苏清韫去吧。让她那双洗过恭桶的手,也去碰碰御赐的珍宝!记住,要她亲手擦拭!若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中的狠毒,让李嬷嬷都打了个寒颤。
“是!是!老奴明白!这就让她去!”李嬷嬷连忙应道。
跪在石板上的苏清韫,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让她用洗过污秽的手去擦拭御赐玉器?柳如烟,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无论擦拭结果如何,只要东西稍有闪失(甚至不需要闪失,只需柳如烟一句话),这“蓄意损坏御赐之物”的罪名,就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然而,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一丝异样的念头却如同电光般闪过脑海——**府库?** 那是存放相府重要物品的地方!也许……也许在那里,她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关于谢珩,关于朝堂,甚至……关于赵敬之?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让她死寂的心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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