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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无声的触碰感,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苏清韫紧绷的心弦上漾开一圈冰冷的涟漪。她猛地攥紧了袖中的“鱼肠”,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昏暗中每一处可疑的阴影。巨柱之后,残垣断壁之间,除了尘埃与死寂,空无一物。
是错觉吗?是过度疲惫与紧张导致的幻觉?还是……这死寂的星骸之境中,真的存在着某种无法以常理度之的东西?
她不敢确定,但那如影随形的、被窥视的毛骨悚然之感,却并未随着她的警惕而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更加清晰起来。这不是来自实体的威胁,更像是一种……弥散在空气中、沉淀在岁月里的……残留意念?
苏清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不能自乱阵脚。谢珩需要她,离开这里的希望也需要她去寻找。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谢珩身上,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依旧微弱得令人心慌,但好在并未继续恶化。那玉璜残留的力量,似乎形成了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勉强维系着他一线生机。
必须尽快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至少找到能维持他生机的东西。这片死地,连一滴水、一口食物都没有,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已经恢复死寂的黑色薄片上。这薄片能被玉璜激活,或许还有其他类似的东西,记录着更多关于这个世界、关于离开途径的信息。
握紧怀中温润的玉璜,苏清韫决定以这根巨柱为中心,在确保能随时照看谢珩的前提下,对这座偏殿进行更仔细的搜索。
她小心翼翼地移动,玉璜微弱的光晕是她唯一的光源,在无尽的昏暗中开辟出一小片可视的区域。她检查着每一处看似不同的墙壁,触摸那些冰冷的、刻满未知符文的金属残骸,试图找到类似黑色薄片那样的信息载体。
时间在这片永恒黄昏之地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她的指尖在一块半嵌入墙壁、看似普通装饰的凸起符文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波动与玉璜的共鸣截然不同,更加隐晦,带着一种……哀伤与不甘的情绪?
苏清韫心中一动,尝试将玉璜靠近那块符文。
没有光芒亮起,没有信息浮现。但就在玉璜靠近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尽头的、断断续续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意念的碎片,充满了绝望与警示:
“……来不及了……能量核心……失控……”
“……逃……快逃……”
“……错了……我们都错了……‘源核’不是恩赐……是枷锁……”
“……记录……必须留下……警示……后来者……”
“……‘钥匙’……小心……‘钥匙’本身……”
声音模糊不清,夹杂着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如同溺水者最后的呼喊。这些残存的意念碎片,似乎是这座宫殿昔日的主人,在文明毁灭的最后时刻,留下的不甘与执念!
苏清韫听得浑身发冷。“源核不是恩赐是枷锁”?“小心钥匙本身”?这些意念碎片,与石碑上记载的、强调守护与警示的官方记录,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矛盾?
难道“承影”世代守护的真相,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感知。但那些意念碎片太过零散,如同风中的残烛,很快便消散无踪,那块符文也彻底失去了最后的能量波动,变得与周围墙壁一般无二。
然而,这些碎片信息,却在她心中埋下了更深的疑虑。她回想起黑色薄片中提到的“能量过载”、“核心逸散”、“不可逆损伤”,再结合这些充满绝望的遗言,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浮现——
“源核”(玉璜)的力量,或许并非仅仅因为滥用而失控,它本身,可能就存在着某种致命的缺陷或者……意志?而那场毁灭文明的大灾变,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猜想让她不寒而栗。如果连“承影”世代守护的基石都充满疑点,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她低头看向怀中温润的玉璜,它依旧散发着平和的光晕,仿佛人畜无害。可那些绝望的遗言,却如同诅咒,萦绕不散。
“小心……钥匙本身……”
她下意识地将玉璜握得更紧,却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谢珩,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楚的呻吟。
苏清韫立刻抛开了所有纷乱的思绪,扑到他身边:“谢珩?你醒了?”
谢珩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要睁开,却无力做到。他的嘴唇干裂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苏清韫连忙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
“……冷……”他模糊地吐出一个字,身体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起来。
冷!
苏清韫的心猛地一揪。这宫殿内部阴寒刺骨,谢珩重伤濒死,身体根本无法维持温度,再这样下去,不等找到离开的方法,他就会被活活冻死!
她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仅剩的、还算厚实的中衣,紧紧裹住他,然后将他冰冷的身躯用力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单薄的体温去温暖他。
他的身体冷得像冰,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抱着他,苏清韫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生命的流逝,那种无力感几乎让她窒息。
“坚持住……谢珩,求你……坚持住……”她将脸颊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声音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你不能死……你还没有告诉我所有的真相……你还没有……亲口对我说……那枝梅花……”
或许是她的体温真的起到了一丝作用,或许是她的呼唤触动了他潜意识深处最后的执念,谢珩颤抖的身体稍稍平复了一些,那微弱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丝。
但他依旧没有醒来。
苏清韫紧紧抱着他,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不敢松手。在这绝望的死地,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和温暖。
时间一点点流逝,饥饿和干渴如同跗骨之蛆,开始啃噬苏清韫的意志。她的嘴唇干裂出血,腹部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绞痛。体力正在飞速流逝,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找到水源,或者……任何可以维持生命的东西!
她轻轻将谢珩放平,用衣物仔细盖好,然后挣扎着站起身,握着玉璜,摇摇晃晃地向着偏殿更深处探索。她记得之前似乎看到过一条通往更下方的、坍塌了一半的甬道。
甬道内更加黑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向下。玉璜的光晕在这里似乎受到某种压制,变得愈发黯淡。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返回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物。她低头看去,借着微弱的光芒,发现那是一个半埋在淤泥里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容器,约莫人头大小,表面布满了锈蚀的痕迹,但似乎还保持着基本的密封。
这是什么?
苏清韫蹲下身,费力地将容器从淤泥中挖出。容器很沉,触手冰凉。她尝试着晃动,里面似乎有液体流动的声音!
水?!还是别的什么?
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她仔细检查着容器,发现其顶部有一个类似旋钮的机关。她尝试着拧动,机关发出艰涩的“嘎吱”声,似乎因为年代久远而锈死了。
她用尽全身力气,甚至动用了内力,终于,“咔”的一声轻响,旋钮被拧动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容器。
里面并非清水,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淡淡奇异光泽的、如同水银般的银色液体。液体不多,只有浅浅的一层,却散发出一种精纯而温和的能量波动。
这是……“星垣”文明留下的某种能量液?能喝吗?有毒吗?
苏清韫犹豫了。但看着容器中那诱人的银色光泽,感受着腹中火烧火燎的饥渴,再想到外面那个生命垂危、需要能量维持的男人,她咬了咬牙。
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用手指沾了一点银色液体,放入口中。
液体入口冰凉,并无特殊味道,但落入喉中后,却化作一股温和而精纯的能量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饥饿感和干渴感瞬间被驱散,一股久违的暖意和力量感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有效!而且似乎没有毒性!
苏清韫心中狂喜!她不敢多喝,只小心地抿了一小口,确认身体没有异常反应后,立刻将容器盖好。
有了这个,至少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她抱着这意外的收获,如同抱着救命稻草,快步返回谢珩身边。
她再次将他扶起,小心地、一点点地将那银色液体喂入他干裂的唇间。液体流入,他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那微弱的气息,似乎也随之粗重了一分,脸上甚至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有用!这能量液对他的伤势也有好处!
苏清韫几乎喜极而泣。希望,似乎又增加了一分!
她将剩下的能量液小心收好,重新将谢珩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感受着他那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她疲惫不堪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短暂的慰藉。
她靠坐在冰冷的巨柱下,怀中是生命体征稍稳的谢珩,手边是那可能蕴含着离开线索的黑色薄片和维持生机的能量液。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暂时活下来了。
在这片埋葬了辉煌文明的星骸彼岸,两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依偎着,与死亡和未知,进行着无声的抗争。
而那片昏黄的、永恒不变的天空之外,真实的世界里,因皇帝驾崩、新帝登基而掀起的血雨腥风,以及针对他们的天罗地网,又进展到了何种地步?
这一切,都等待着他们,去面对,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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