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脚步踩着腊月的寒气,一日紧似一日地迫近。
自打小年那天起,秦云便像一颗铆钉,牢牢地钉在了温泉度假村的家中。
外界的喧嚣、工厂的轰鸣,似乎都被隔绝在了那精心构筑的宁静港湾之外。
白天,他的身影只围绕着顾芷卿及秦朵、金舜英、金母、古嫂子、古思泽哥俩打转,全身心浸染在年节前那琐碎而温馨的忙碌里。
别墅里弥漫着蒸腾的香气和热络的人声。
厨房成了主战场,金母和古嫂子是指挥若定的老将,揉面、发面、炸油饼、蒸年糕、炖大肉,油锅里翻滚的丸子滋滋作响,蒸笼上氤氲的白气模糊了窗棂。
古思泽哥俩被派去清洗堆积如山的碗碟,偶尔打碎一个,引来古嫂子半真半假的嗔怪,旋即又被笑声淹没。
三位姑娘心灵手巧,剪窗花、糊灯笼、布置厅堂,红纸金粉在她们灵巧的指尖下化作栩栩如生的图案,将别墅装点得喜气洋洋。
秦云虽不精于这些细致活计,却也穿梭其间,递个剪子、搬个凳子,或是帮着搬动沉重的年货,更多时候,他含笑看着这一切,享受着这份带着烟火气的团圆与忙碌。
空气中浮动着面粉的甜香、炸物的焦香、炖肉的浓香,还有新糊浆糊的清冽气息,这便是年的味道,是根植于中国人血脉深处的安宁。
然而,每当夜里,万籁渐寂,度假村办公室的灯光却会准时亮起。
书房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顾长松、古长庚、金致亥三位的身影便会聚拢到办公室。
白日里沾染的年节喜气被一种沉静而紧迫的思绪取代。
灯光映照着他们严肃而专注的脸庞。
厂子的建设和发展是核心议题。
顾长松带来了民用设备的消息:
秦云精心绘制的弯梁自行车图纸,已交到了尤永鹏和曲泰伦领衔的研发团队手中。
他描述着团队成员的激动,那些原本就充满干劲的工程师们,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这几天夜以继日地攻关克难。
“真是神了!那弯梁结构给了他们巨大的启发。”
顾长松眼中闪着光:
“这才几天功夫,第一代样车就已经组装出来了!
虽说细节还要打磨,但骨架、传动、减震,都已初具雏形,跑起来很稳当!”
这效率远超预期。
顾长松已按照民用研发团队的要求,雷厉风行地开始行动,钢材、铝合金、橡胶、塑料等基础材料的大规模采购订单正在紧锣密鼓地落实中。
“只是咱们账面上的资金又见底了!”
古长庚总在不合时宜的地方插嘴。
秦云愣了一下:“这样吧,顾叔,上次我收拾出来的那些翡翠玩意你找机会去一趟西安,趁着翡翠价值上涨全部卖出去吧!”
顾长松开玩笑说:“你不给芷卿留一幅?”
“那串朝珠就是我家的传家宝,以后赎回来就是芷卿的。”
顾长松点点头:“那些翡翠里有几件珍品,应该能卖个几百万。”
“换些美元!”秦云补充道。
几人又谈起自行车的制造和华县建厂的事,顾长松摩挲着下巴,半开玩笑地感叹:
“秦小子,照这架势,光是塑料用量怕就小不了。
我看呐,咱们自己搞个塑料加工厂和橡胶加工厂得了!
省得以后被人掐脖子,还能降低成本。”
这本是一句带着自嘲的感慨,却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秦云心中激起涟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云眼神一下骤然锐利起来,他捕捉到了顾长松玩笑话里潜藏的巨大价值。
塑料和橡胶加工厂的发展前景广阔,他立刻正色道:
“顾叔,你这个想法很有前瞻性!
你马上在厂子里现有的技术骨干里,还有那些跟着咱们一路逃难过来的人中,仔细筛选一遍。重点查访,看看有没有懂塑料加工工艺、懂橡胶配方和硫化技术的老师傅或者有相关学习背景的年轻人。
人才,是建厂的根本!”
他深知,供应链的自主可控,将是未来竞争的关键壁垒。
“如果可能,咱们就在莲花镇也建一个塑料加工厂和橡胶加工厂。
这是原料方面,你在斟酌一下。”
顾长松笑道:“你忘了顾家原来在东北的时候,就是给沈阳兵工厂生产五金配件的。
酚醛树脂、赛璐珞的加工和制造我们老厂子来的人都熟悉。
咱们厂里熟悉塑料材料加工的有十几个,至于橡胶加工,我们原来也曾经试验过。
要不,我将原来搞过塑料加工和橡胶加工的人挑出来,先作为塑料加工厂和橡胶加工厂的骨干。
就是又要采购一批设备了!”
“该采购的就不要吝啬,挑选人的时候不要影响生产线的运转。”
思绪顺着产业布局延伸,陈金仲临别时的忠告也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树大招风,内部的安全壁垒必须筑得更牢。
秦云沉吟片刻:“还有一件事。
年后,我们必须成立一个专门的反间谍部门!
这事关系重大,不能再拖了。”
他略一思忖,有了人选:“这事交给乐志海去办最合适。
让他牵头,必要的话,可以让他从特战队暂时抽身,挑选得力干将,组建一个‘特务科’。
核心职责就是负责集团内部、核心工厂以及我们这些核心人员的安全保卫工作,防止机密外泄,防范渗透破坏!”
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倾听的金致亥,秦云压低了声音,提出了一个更为隐秘的计划:
“金叔,还有一事需我们秘密筹划。
年后,我想在现有的机械厂之外,再秘密开辟一条生产线。
地点要绝对隐蔽,生产一批不同制式、不同口径的枪支弹药。
这批货,专供那边。”
金致亥闻言,没有立刻回答,拿着笔不知道在画什么,眼中精光一闪,提出了一个更为大胆的建议:
“既然要专供,还要秘密进行,运输环节风险太大。
与其在咱们眼皮底下藏一条线,不如……
干脆在陕北那边,靠近他们的核心区域,直接帮他们建一个军械厂!
咱们出技术、出核心设备、出骨干工匠去指导,让他们自己掌握生产能力。
这样,既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也彻底规避了长途运输被截获的风险。
长远看,也更利于他们自力更生。”
“啪!”秦云猛地一拍大腿,豁然开朗,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妙啊!金叔!这主意简直是神来之笔!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步棋呢!”
他兴奋地在书房里踱了两步,思路瞬间被打开:
“没错!年后我正筹划一次大的战略行动,正好可以把这个计划也囊括进去!
帮他们建立一个自己的军械厂,咱们提供图纸和技术支持,这才是长久之计,雪中送炭!
运输风险?让它见鬼去吧!就这么定了!”
除夕终于来临,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饭菜混合的独特年味。
上午,秦云带着秦朵、顾芷卿前往秦家庄。
肃穆的祖坟前,纸钱化为灰烬,带着对逝去父母的深切缅怀随风飘散。
秦云默默伫立,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年的艰辛与收获。
祭奠的庄重氛围中,宁木若带着舅母和宁颖鹤也悄然来了。
宁木若面色凝重,显然省府的风波让他心力交瘁。
舅母和宁颖鹤则带着对故人的哀思,恭敬地行礼祭拜。
仪式结束后,一行人转道前往温泉度假村。
当崭新的别墅群映入眼帘时,舅母和宁颖鹤瞬间被震撼了。
尤其是走进那套已经装修完毕、窗明几净的房子时,她们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天爷呀!”舅母抚摸着光滑平整的墙壁,看着锃亮的玻璃窗替代了老宅的雕花棂:
“这……这房子,亮堂得跟水晶宫似的!
这地面,这吊顶……还有这水龙头一拧就出水?
真是开了眼了!”
她像个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对每一个现代化的细节都充满了新奇与赞叹。
宁颖鹤更是两眼放光,兴奋地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对新颖的卫浴设施、宽敞的落地窗和舒适的家具爱不释手。
秦云看着她们的反应,心中温暖,笑着指向旁边一处已打好坚实框架、只待春暖花开便可施工的别墅:
“妗子,姐,你们看那边,靠东头那栋,就是专门给你们一家留的。
等开春天气转暖,就按这个标准,甚至更好,给你们装修起来。”
舅母一听,连连摆手,脸上满是局促和心疼:
“哎哟,小云!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这得花多少钱啊!我们住老宅子就挺好,可不能让你这么破费!”
她深知秦云创业不易,不愿给他增添负担。
秦云凑近舅母,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悄声道:
“妗子,您就放心吧!
这钱啊,出得名正言顺。
咱们‘秦岭实业集团’里,可一直有舅舅一份干股呢!
每年的分红,别说买一栋别墅,就是再买几栋也绰绰有余。
您啊,安心住着就是!”
舅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一旁的丈夫宁木若。
宁木若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化作无奈而温和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都是这小子执意要这么办。
不止是我,他每年还偷偷给颖雁那丫头汇一大笔钱呢。”
他顿了顿,转移话题道。
“对了,颖雁前日来信了。
信里说,她们一行人已经安全抵达美国加州的棕榈泉了。
多亏了孔大小姐一路护送照应。
她们和克里森、赖恩、罗根那几个美国朋友,已经在那边合伙注册了一家贸易公司。
克里森那小子在信里拍胸脯保证,说这家公司以后就专门做你在美洲的总代理!”
这个消息让秦云一振,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太好了!这简直是及时雨!我正愁着远隔重洋,在美国那边缺乏可靠的联络点和贸易渠道,克里森他们主动请缨,真是解决了大问题!”
然而,宁颖鹤的心思却完全被眼前这栋尚是骨架的“未来家园”牢牢拴住了。
她拉着母亲的手,看着这栋装修好的别墅,脸上写满了向往和失落:
“妈……您看这地方多好啊!青山绿水,房子又新又漂亮,还有温泉……要不,咱们真搬过来住吧?
我实在不想回城里那老院子了。”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崭新生活的渴望。
舅母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戳穿她的“美梦”:
“胡闹!你不上班了?你那差事不要了?”
秦云笑道:“我们刚刚新办了一所‘秦岭职业技术学院’,正缺有经验的老师呢!
二姐教的那些东西,不正对口吗?
您跟跟舅舅说说,申请调到这边来教书吧!”
“嗷!”
宁木若在一旁故意拉长了调子,做出夸张的哀怨表情。
“合着就剩我一个糟老头子,孤零零地守着西安城那栋空宅子,冷冷清清过日子啊?”
虽是玩笑,却也透露出几分真实的孤独感。
舅母看着丈夫那半真半假的委屈,又看看女儿眼中对崭新生活的热切期盼,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一边是习惯的城市生活、丈夫的仕途根基,一边是女儿的心愿和这令人心动的新家园……
宁木若捕捉到妻子眼中的挣扎,他长长地、带着疲惫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戏谑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倦怠和解脱般的释然:
“唉……算了,算了!
她娘,你想来,就陪孩子一块儿过来吧。”
他摆了摆手,语气变得低沉:“现在坐车也方便,休假的时候,咱们无非是两边跑跑。
泡泡这温泉,确实是一桩人间享受。
如今省府,两个大佬斗得你死我活,乌烟瘴气,我这个夹在中间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两头不讨好。
正琢磨着找个机会,递个折子,寻个清静点的闲职挂起来呢!”
他抬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似乎预示着来年依旧不太平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句:
“眼不见,心不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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