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方芸引路,五人穿过拥挤喧闹的人群,走向机械厂的办公室。
方芸神色恭敬而谨慎,低声与中年人交流着。
当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今天抽空来机械厂正在里面和顾长松处理事务的秦云抬起头,目光瞬间定格在为首的中年人脸上。
刹那间,秦云的心脏如同被那陕北腰鼓重重擂响!
那张脸,那清癯坚毅的面容,那深邃而充满智慧的眼睛……
在前世的信息洪流中,在无数珍贵的影像资料里,在亿万人民深情怀念的记忆中,他曾无数次地瞻仰过!
这是伍冠盛同志!
是那位在惊涛骇浪中力挽狂澜,以其无与伦比的智慧、风骨和鞠躬尽瘁的精神赢得人民永恒敬爱的人!
巨大的震撼与难以言喻的激动如电流般瞬间贯穿秦云全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
然而,长期历练出的定力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
他强压下内心翻江倒海的波澜,面上不露丝毫异样,迅速放下手中的东西,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带着对“重要客人”应有的热情与恭敬的笑容,快步迎上前去:
“欢迎欢迎!快请进!地方简陋,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他侧身将五人让进办公室,动作利落而不失礼数,目光快速扫过方芸。
方芸理解的给秦云介绍来人:
“这位是那边派来和你协商平津、华北事宜。”
方芸又介绍旁边的年轻人:“这位是伍长官的副官陈上尉。”
秦云的心绪依旧激荡,但面色已如平湖,迅速将五人迎进了这间此刻承载着非凡意义的机械厂办公室。
顾长松忙起来倒了从旁边拿来了暖壶,给方芸取出的茶杯里倒满水,便拉着方芸出门去了。
临走方芸将办公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关上,暂时隔绝了外面震天的欢腾。
“小秦同志!”笑着称呼了一声,那带着苏北口音的语音又将秦云刚平静的心打了个粉碎。
宽敞办公室内,新生的火炉正驱赶着侵入骨髓的冷气,燃烧的木炭不时发出“噼啪”的脆响,像顽童丢出的鞭炮,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伍长官!”
秦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尾音微微发颤。
他挺拔的身姿在略显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年轻,却掩不住面对冠盛同志时内心的激荡。
伍冠盛——这个在无数惊涛骇浪中岿然不动的名字,此刻就坐在他对面,神态从容得仿佛在自家书房。
他闻声抬眼,脸上绽开温和而极具穿透力的笑容,目光如炬地扫过秦云尚显青涩的脸庞:
“没想到秦同志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后生可畏啊。”
他语调平稳,带着特有的苏北口音,却字字清晰,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力量。
他随手端起桌上那只粗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沫,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袅袅热气升腾,模糊了他睿智深邃的眼神。
那突兀的“噼啪”声再次炸响,炉火跳跃。
一直如标枪般侍立在伍冠盛身侧、眼神锐利如鹰的陈副官,身体瞬间绷紧,警惕的目光倏地射向火炉,右手下意识地按向腰间。
“没事。”
伍冠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他放下茶杯,目光淡淡扫过陈副官,无需言语,多年的默契已足够传达指令。
陈副官心领神会,一个眼神示意,连同另外三名精悍的卫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厚重的木门再次轻轻合上,将寒风与可能的窥探隔绝在外。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炭火的暖意与茶水的清香交织。
伍冠盛这才摘下头上那顶标志性的黑色礼帽,露出梳理整齐的头发。
他环顾四周,目光透过窗户,仿佛能看到远处工厂区尚未熄灭的灯火和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
“你们这里过年热闹的很哪!”
他感慨道,语气中带着真诚的欣赏。
“工人们的热情很高,干劲十足。
这里虽然地处秦岭腹地,人烟稀少,却让我有种走在延安街头的错觉。
不,”他微微摇头,加重了语气:
“应该说比延安要繁华,就像你们脚下这干净整洁的柏油马路,还有厂区里那些整齐划一的水泥路,这些在延安,是暂时还没有的。
秦云同志,一个像你这样年纪的年轻人,能做到这一步,很不简单!”
面对如此直白的赞誉,秦云心头一热,连忙摆手,脸上露出真诚的谦逊笑容:
“伍长官过奖了!
我这微末成就,怎能与您和同志们相比?
我可挡不住百万大军如墙而进,更没有经历二万五千里转战山川、浴血奋战的勇气与坚韧。
尤其缺乏像教员那样运筹帷幄、洞悉全局、决胜千里的超凡智慧。
我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哦?”伍冠盛深邃的目光落在秦云脸上,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对那个特定称谓的崇敬。
“看来你对教员同志,很是敬佩啊!”
秦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被点燃的火炬,那份发自内心的敬仰毫无掩饰地流淌出来:
“那是自然!我从舅舅珍藏的资料里,看到过你们打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仗——四渡赤水,神来之笔;飞夺泸定桥,气贯长虹;翻雪山过草地,意志如钢!
对教员的景仰,真是……”
一时情急,话语脱口而出,如同开闸的洪水:
“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话一出口,秦云自己先愣住了。
在伍冠盛那平静却蕴含巨大精神力量的目光注视下,他竟一时心神失守,把前世那些耳熟能详的“经典”台词给秃噜了出来!
一股强烈的尴尬瞬间涌上心头,脸颊微微发烫,心中暗叫不妙:
“糟了!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太轻浮了!”
果然,伍冠盛乍闻此言,也是一怔。
这过于“市井化”的夸张表达,显然与他接触过的同志们严谨朴实的风格大相径庭。
但看着眼前年轻人那瞬间涨红的脸和眼中纯粹得近乎赤诚的光芒,再回味一下那夸张话语里饱含的真挚情感,伍冠盛眼中的惊愕迅速化开,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开怀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鬼!
说话倒是……别具一格!”
笑声在温暖的办公室里回荡,瞬间驱散了秦云的尴尬,也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笑声渐歇,伍冠盛的神情恢复了严肃,但眼神依旧温和:
“好了,言归正传。
我这次是准备返回延安述职,途中临时接到组织的指示。
为了安全,在高陵与一位和我面容有些相似的同志互换了行装和身份,这才得以秘密绕道,专程过来与你见面。”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特有的谨慎与自信:
“我们在进入华阴地界时,已经反复确认过,行动非常小心,没有暴露任何行踪,这点你可以放心。”
他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声音压低了几分,进入正题:
“你上次通过陈金仲同志秘密支援给我们的那批枪支弹药,已经安全送达延安,解了部队的燃眉之急。
陈金仲同志也详细汇报了你的想法和要求。”
伍冠盛的目光变得格外郑重:
“经过组织最高层会议的反复讨论和慎重考虑,我们同意,可以向你提供一份名单和对应的接头暗号。
这份名单涉及我们在平津、华北以及山西地区部分地下组织核心同志的联络方式。”
秦云立刻挺直了腰板,神色肃然。
“当然。”
伍冠盛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托付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我们理解你可能有自己的计划和行动,组织上不会过问具体细节。
但是,秦云同志。”
他目光灼灼地直视秦云:
“这些人,每一位都是我们党在白色恐怖下保存下来的宝贵火种,是无数同志用鲜血和生命掩护下来的精英!
我们唯一的要求,也是最重要的底线,就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都必须以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为第一要务!
他们是党的财富,也是民族的希望!”
秦云感受到了这份托付的千钧之重,他迎上伍冠盛的目光,斩钉截铁地承诺:
“长官,请您和贵党组织放心!
我秦云在此立誓,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只要在我秦岭集团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即使……即使他们不幸暴露,陷入险境,我也必定竭尽全力,不惜代价,将他们安全护送到你们的根据地!
一个都不能少!”
“好!”
伍冠盛同志眼中流露出赞许和信任的光芒,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从贴身的棉袍内襟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写满了密密麻麻蝇头小字的薄纸。
他双手将其展开,又仔细确认了一遍,然后才极其郑重地递到秦云手中,仿佛交付的不是一张纸,而是无数同志的生命线。
“暗号都在上面,务必记牢后销毁原件。
联系方式也按约定进行。”
又低声交代了几句联络的注意事项和紧急情况的预案,伍冠盛便拿起桌上的黑色礼帽,准备戴上离开。
秦云见状,急忙上前一步:
“长官!您一路奔波辛苦,既然来了,就在我们这里吃顿便饭再走吧?
我们食堂的东北炖菜还凑合,也让您尝尝秦岭的风味。”
他语气热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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