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杀了我,我一定要把他找到。”
这念头如同淬毒的冰锥,刺穿了江远混沌的意识,是他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他甚至还没完全回忆起“我”是谁,那滔天的怨愤与不甘,就已本能地驱使着他破碎的灵魂,朝着这座城市某个角落、那一缕微弱却独特的吸引之力奔去。
子时三更,万籁俱寂。
周遇风独坐在他那间位于城市边缘、几乎与世隔绝的旧宅工作室里。室内光线昏沉,仅有几支牛油蜡烛在墙壁的青铜烛台上摇曳,投下晃动不安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草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清冷气息。
烛火猛地一颤,由暖黄骤然转为幽绿,房间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呵气成霜。一股纯粹而尖锐的怨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撞着现实的壁垒。
周遇风缓缓放下手中那本关于古代怨灵超度仪式的典籍,眼神平静地望向房间中央。那里,空气在扭曲,幽光艰难地汇聚,一个魂体正在凝聚,却极不稳定,像是信号不良的屏幕,闪烁,撕裂,发出无声的嘶鸣。
最终,一个男子的虚影勉强成形。约莫三十岁,面容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依稀能辨出几分清秀的轮廓。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衫,心口处浸染开大片深色污渍,虚影中还不断有水滴落下,砸在周遇风心神感知的“地面”,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空洞而冰冷的回响。
“周…遇…风……” 鬼魂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烙印在周遇风的意识里,充满了杂音和断续,仿佛破损的磁带,“帮我…找出…凶手!我…死得…不明…不白!”
那怨念是如此强烈,几乎要灼伤周遇风的灵识。他蹙起眉,并非畏惧,而是不耐。这类带着强烈执念的亡魂他见得太多,每一个都认为自己冤屈冲天。
“稳住你的魂体。”周遇风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灵魂波动的韵律,“报上名来,简述经过。若根基不稳,下一秒你就会彻底消散。”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鬼魂狂乱的火焰。他颤抖着,努力收束逸散的能量。
“江远…我叫江远…是个画家……” 记忆的碎片随着他的叙述,凌乱地抛出,“雨…好大的雨…巷子…很黑…背后…很疼…冰冷的…金属…” 他的魂体再次剧烈波动,那致命一击的痛苦仿佛在重复体验,“我没看清!什么都没看清!我的画…我的画还没完成啊——!”
凄厉的尖啸在意识层面炸开,房间内所有烛火齐刷刷压至灯芯一点,幽蓝欲灭。
“够了!”周遇风一声低喝,蕴含着一丝镇魂之力,强行打断了江远即将失控的宣泄,“血债血偿,是阴司律法,非我职责。我能做的,是助你厘清真相,消解执念,得以安息。”
他需要更具体的信息。在周遇风的引导下,江远断断续续回忆起更多碎片:他刚从城郊的个人工作室离开,带着即将参加一个重要画展的作品小样;那条巷子是他回公寓的捷径,平时就少有人走,那晚暴雨,更是空无一人;袭击来得太快,他甚至没听到脚步声……
线索太少,近乎于无。周遇风不再多言,示意江远退开。他闭上双眼,双手结印,口中咒文低诵,音节古老而晦涩。刹那间,房间内的时间流速仿佛变得粘稠,烛火定格,尘埃悬浮。周遇风的意识沉入一片混沌之海,主动捕捉、梳理着江远死亡时散逸的灵魂印记。
模糊的画面如同破碎的镜片,在他“眼前”飞速闪现:
湿滑反光的青石板路。
昏黄路灯在雨幕中晕开的光斑。
急促的雨声敲打万物。
一道猛然从背后刺出的寒光(形状短小,像是匕首?)。
一个高大、被雨衣或深色衣物包裹的模糊背影。
最后,是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感受到的、浸透骨髓的冰冷与生命急速流逝的虚无……
通灵结束,周遇风脸色微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信息依旧有限,但那模糊的背影和利器刺入的感觉,至少确认了凶杀性质。
调查从案发现场开始。那条小巷经过多日雨水和人来人往,早已没有任何物理痕迹。周遇风动用了非常手段,以特殊香料和咒文唤醒了附近游荡的、意识混沌的地缚灵。沟通艰难而低效,它们只传递回模糊的感受——那晚确实有强烈的“死亡气息”和一股“灼热的怨恨”,但对行凶者的具体样貌,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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