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阎埠贵嘴里说的那些“科学技术”、“小发明小创造”，更无法干涉他们那种建立在技术和市场之上的、全新的运作模式。他的官威，他的资历，在对方那实实在在的“进步”和“劳动所得”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与此同时，易中海家。
比起刘海中的愤怒和挫败，易中海感受到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寒意。
他坐在冰冷的炕沿上，窗户开着一道缝，恰好能听到中院传来的、刘海中和阎埠贵那不算愉快的对话片段。
当听到阎埠贵用那种平静却坚定的语气说出“学习科学技术”、“建设现代化”、“劳动所得”时，易中海端着搪瓷缸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温水洒出来些许，洇湿了裤腿，他却浑然未觉。
他听得懂那些词，但他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东西怎么会从阎埠贵——那个以前跟他一样，习惯于在院里的人情世故、道德框架下打转的阎老西——嘴里如此自然、甚至带着自豪地说出来。
李青云他们做的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能理解和干涉的范畴。
道德？他用了一辈子来经营和维护的“道德楷模”形象，在秦淮茹那场自爆式的真相面前，已经崩塌殆尽。他现在连自家门口都不敢多待，生怕看到邻居们那鄙夷的目光。
大院规矩？那套维系了几十年的、由他们几位大爷主导的调解、评判体系，在李青云绝对的实力和这种全新的、以技术和商业为核心的组织模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过时。人家根本不带你玩，你定的规矩，约束不到人家分毫。
人情？算计？在对方那种高效、透明、按劳取酬的运作方式面前，他那些暗中的接济、人情上的捆绑，都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一种被时代狠狠抛弃、碾过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易中海。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扔在角落、布满灰尘的旧家具，与后院那间灯火通明、充满活力的小屋，以及屋里那些人正在创造的、他完全陌生的未来，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甚至连嫉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和……绝望。
他佝偻着背，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后院方向。夕阳的余晖给那间耳房的窗户镀上了一层金边，里面隐约传来傻柱调试齿轮组时清脆的敲击声，还有于莉似乎是在核算账目的、快速的算盘珠响。
那声音，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而这希望和力量，与他易中海，与他所熟悉、所依赖的那个旧时代，再无半点关系。
他默默地关上了窗户，也将外面那个正在飞速变化、已然容不下他的世界，关在了外面。
屋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后院，炉火将小小的耳房烘得暖融融的，桌上摊开着账本、图纸，还有几张于莉带回来的、客户对改良零件赞不绝口的反馈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踏实而充满希望的气息。团队的第一次分红，像一剂强心针，让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光。
傻柱（何雨柱）正拿着一块细砂纸，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一个新做好的齿轮边缘，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于莉则在核对下一批订单所需的材料清单，算盘珠子在她手下发出轻快密集的脆响。阎解睇在整理技术笔记，阎埠贵则戴着女儿用“分红”给他买的新老花镜，翻阅着一本旧技术期刊，不时提笔记录。
李青云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间充满生机的工作室，扫过眼前这几位已然脱胎换骨的伙伴。他知道，是时候了。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停一下。”李青云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的杂音瞬间消失。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带着信赖和询问。
“我们的零件，卖得不错。”李青云拿起一张客户反馈条，语气平静地陈述，“市场初步打开了，资金也开始回流。这说明，我们第一步，走对了。”
傻柱咧嘴笑了，于莉眼中也闪过自豪。
“但是，”李青云话锋一转，将那张纸条放下，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我们不能满足于只当一个‘高级配件供应商’。”
他这句话，让屋内的气氛微微一凝。
“只卖零件，利润有限，主动权也有限。别人今天可以夸你的东西好，明天就能找到更便宜的替代品，或者干脆仿造。”李青云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们要想真正站稳脚跟，把命运抓在自己手里，就必须再往前跨一大步。”
于莉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坐直了身体：“李干事，您的意思是……？”
李青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你们觉得，如果我们自己造自行车，贴上我们自己的牌子，会怎么样？”
“自己造车？！”
“贴自己的牌子？！”
傻柱和于莉几乎同时失声惊呼！连阎埠贵都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阎解睇更是张大了嘴巴，被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呆了。
自己造自行车？这年头，自行车可是大件！是技术、资金和实力的象征！他们几个，之前还只是院里不起眼的小角色，现在居然敢想自己造车、创牌子？！
“师……师父，”傻柱感觉嗓子发干，心跳得像打鼓，“这……这能行吗？造车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得有多大的厂子，多少设备啊！”
于莉也从最初的震惊中迅速冷静下来，商业头脑飞速运转，眉头微蹙：“是啊，李干事。造整车，技术门槛、资金投入、还有销售渠道，都不是我们现在卖几个零件能比的。这……这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点？”
李青云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玩笑的神色，只有一种洞悉未来的笃定。
“技术，我们缺吗？”他反问，手指轻轻点在那张【自行车改良技术蓝图】上，“更省力的传动，更舒适的骑乘体验，这些核心的改良技术，就在我们手里。我们缺的，只是把现有的成熟车架，和我们独有的核心技术，完美结合起来的整合能力。这，恰恰是我们最擅长的。”
他看向傻柱：“柱子，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普通的车架组装、调试，对你来说还是问题吗？”
傻柱一愣，下意识地摇头：“那肯定没问题！咱现在摆弄这些零件，比切土豆丝还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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