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将“杂录”交给老书办后,林凡的生活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他依旧每日往返于号舍、讲堂与藏书阁,但感官却敏锐到了极致,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他心头一紧。他像一张拉满的弓,弦已绷至极限,只待那不知何时会来的目标。
等待,是最煎熬的淬炼。
王富等人的刁难似乎偃旗息鼓,连刘教谕看他的眼神,也少了几分以往的锐利,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探究。县学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山雨欲来前的沉闷。林凡知道,这不是风暴平息,而是暴风雨前的死寂。他送出去的东西,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必然已引起了水下暗流的涌动。
这天傍晚,林凡刚从藏书阁出来,便被一位面生的青衣小厮拦住了去路。
“可是林凡林公子?”小厮态度恭敬,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家主人有请,望公子移步一叙。”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不知贵上是?”
“公子去了便知。”小厮伸手一引,方向却是县学外一处颇为清雅的茶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林凡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他暗中检查了一下袖中暗藏的、用于防身的尖锐铁尺,脑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应对之策。
茶舍雅间,熏香袅袅。一位身着靛蓝锦袍、面容白净、约莫三十余岁的男子正悠然品茗。他见林凡进来,放下茶盏,微微一笑,笑容温和,眼底却带着一丝审视的锐利。
“林公子,请坐。”男子声音平和,自带一股久居人上的气度,“冒昧相邀,还望见谅。鄙姓赵,单名一个‘铭’字,在京中御史台当差。”
御史台!
林凡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惊讶与惶恐,连忙躬身行礼:“学生林凡,不知是御史台的上差,失敬!”
“不必多礼。”赵铭虚扶一下,目光如蛛网般细细打量着林凡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听闻林公子才学出众,尤擅经济实务,更有一份……忧国忧民之心。前些时日,县学里那篇关于漕运的策论,可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啊。”
林凡心中雪亮,正题来了!他谨慎答道:“上差谬赞,学生年少狂妄,纸上谈兵,让上差见笑了。不过是读了些杂书,偶有所感,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赵铭不置可否,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是啊,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分寸。有些事,水深浪急,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蹚过去的。就比如……地方上的一些陈年旧账,牵扯甚广,盘根错节,若无真凭实据,妄加议论,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引火烧身,林公子以为呢?”
林凡感到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这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对方在警告他,关于周安、关于那些账目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并且暗示他不要再插手,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一个关键的抉择点。是顺势服软,假装糊涂,以求自保?还是……再赌一把,表明心迹?
电光火石间,林凡做出了决定。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迎上赵铭探究的视线:“上差教诲,学生铭记于心。学生亦深知,社稷之基,在于吏治清明,在于钱粮安稳。学生人微言轻,所能做者,无非是将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如实记录,以求不负圣贤教诲,不负心中所学。至于其他,非学生所能及,亦不敢及。”
他这番话,看似谦卑,实则绵里藏针。他承认了自己“记录”的行为,表明了自己“忧国忧民”的初衷,但也划清了界限——我只提供信息,如何决断,是你们上官的事。
赵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审视。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生员,在自己隐含威胁的敲打下,竟还能如此镇定,且回答得滴水不漏。
雅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茶香氤氲。
良久,赵铭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寂:“好一个‘不负心中所学’!林公子果然非比寻常。”他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木质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察”字,递给林凡。
“本官此行,奉的是陈廷渊陈御史之命,暗访江南吏治。”赵铭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郑重,“你提供的‘杂录’,陈御史已看过。御史大人说……‘此子心细如发,胆大如斗,乃可造之材’。”
林凡心中巨石轰然落地!赌对了!陈廷渊果然看到了,并且给出了正面的评价!
“这枚腰牌你收好,”赵铭叮嘱道,“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示人。周安之事,御史大人已有安排,你切莫再有任何举动,安心备考便是。待此间事了,自有你的前程。”
“学生,谨遵上差之命!”林凡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双手接过腰牌,感觉那小小的木牌竟有千钧之重。这不仅仅是护身符,更是一张通往更高舞台的入场券!
送走赵铭后,林凡独自走在返回县学的路上,夜风拂面,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火热与凛然。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已经将自己绑在了陈廷渊这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周安倒台与否,将直接关系到他那份“投名状”的价值。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冰冷的“察”字腰牌,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孤注一掷的等待,终于换来了京城来人的认可。但未来的路,依旧遍布荆棘。他必须更加小心,如同在悬崖边行走,直到那决定命运的惊雷,彻底炸响在这座县城的上空。
而他,已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一切。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穿越之我在古代混上了公家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