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被甩在身后,凌玄站在街边,感受着久违的、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空气。自由,却也意味着彻底踏入了这片熟悉的未知之地。
他摸了摸口袋,零钱、身份证,还有那张材质特殊的名片。指尖在名片光滑的表面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将其抽出,手腕一抖,那张代表着“关注”的卡片便划出一道利落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了路边的分类垃圾桶——不可回收那一格。
现在,还不是时候。
打车回到那座生活了多年、如今却感觉有些疏离的小县城,爬上老居民楼吱呀作响的楼梯,用藏在门框上的备用钥匙打开了那扇漆皮剥落的房门。
不到二十平米的单间,陈设简陋,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尘埃气息。熟悉,是因为这里曾是他穿越前所有的安身立命之所;陌生,是因为提瓦特百年的风云激荡,早已将他的心胸撑开,再回头看这方寸之地,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逼仄感。
他在积着薄灰的抽屉里翻找片刻,指尖触到了那张冰凉的、印着他青涩照片的卡片——身份证。
首要任务,补办手机卡,再买一个手机。
没有通讯工具,在这个世界简直是寸步难行。他需要重新连接这个时代的“神经网络”,了解在他离开(或者说时间停滞)的这段日子里,水面之下是否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流程出乎意料的顺利。营业厅里,用身份证挂失补卡;手机店里,用网上支付里仅剩的余额买了一部最基础的智能手机。开机,插卡,连上网络的那一刻,信息洪流奔涌而至。他快速浏览着新闻、热搜、社会动态……表面看来,和他“离开”前并无翻天覆地的变化。时间,似乎真的在这里仁慈地打了个盹。
第二天,凌玄走向了县图书馆那扇他进出过无数次、漆皮剥落得更严重的木门,手里捏着那封薄薄却重若千钧的辞职信。
十七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七年?他将最滚烫的年华都无声浸润在这片书的寂静海洋里。每一排书架,每一类编码,甚至某些老读者习惯性的驻足位置,都早已化作本能。他熟悉这里四季更迭的气息,春日潮湿,夏日墨香混着吊扇的风,秋日偶有落叶溜进阅览室,冬日则是暖气片嘶嘶作响隔绝外界的温暖。
馆长王老,一位头发银白、爱在报纸里找社论的长者,接过他的信。那双修复过无数古籍的手微微颤抖。老人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惊愕与不舍:“小凌……玄子!” 他用上了极亲近的称呼,声音沙哑,“这是为什么?受了委屈?还是家里有难处?你说出来,馆里就是你家,大家一起扛!”
几位共事十几年、亲如家人的老同事围拢过来。性子爽利的李姐急得眼圈发红:“小凌,别吓姐!干得好好的怎么撂挑子?是不是嫌咱庙小?” 不善言辞的张哥只是用力拍着他的肩膀,重重叹气。
听着这些质朴滚烫的话语,看着一张张写满挽留的面孔,凌玄喉咙发紧,鼻尖酸涩。这份安稳与温情,如此真实珍贵。若他还是那个普通的凌玄,经历雷击大难不死,或许真的会贪恋这份暖意,留在此地了此余生。
但他不是了。
提瓦特的百年风霜,金仙境界的视野,以及对脚下土地诡异真相的惊鸿一瞥……都像无形之手,将他从这温暖茧房中剥离。这里很好,好到让他几乎妥协。但这里……太小了。小到无法容纳他那颗历经沧桑、窥见浩瀚后必须前行探索的灵魂。
他用力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再睁开时,只剩疲惫的平静与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这不全是伪装)。
“王馆长,李姐,张哥……谢谢大家。” 声音低哑却清晰,“不是因为工作、待遇,没人给我气受。这里……很好。” 他环顾熟悉的空间,目光眷恋,“就是躺病床上那几天,想通了。这半辈子,好像一眼望到头。世界……很大。” 他努力扯出轻松的笑,“死里逃生,想换种活法,出去……走走看看。”
理由带着任性与不着调,但结合他的“医学奇迹”,又似乎合理。
王馆长久久凝视他,眼底惋惜、不解,最终化为一声沉重叹息。他了解这年轻人的安静执拗。
“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老人颤抖着签字,盖章,将信递回,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小凌……以后的路,自己走了。外面……要好好的。累了,倦了,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谢谢……谢谢大家。” 凌玄接过信纸,感觉灼手。他对着这些可敬可爱的人,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迈步,将十七年光阴与温暖注视决绝留在身后。阳光刺眼,心中空落,脚步却异常坚定。
回到寂静的出租屋,凌玄盘膝坐在硬板床上,闭上双眼。
意识沉入识海,那粒米粒大小的金仙元神散发着微光。他集中精神,去感应那丝时断时续、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法则联系——他与灵汐性命交修、与提瓦特世界本源共鸣的印记。
“灵汐……” 他在心中呼唤,神念顺着无形丝线传递。另一端的存在依旧如同浓雾中的烛火,摇曳不定,无法触及,无法清晰交流。联系依旧微弱,但似乎比刚醒来时稳定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这让他焦灼的心得到些许慰藉。
接着,他尝试感悟地球法则。
元神感知向外扩散,触碰底层规则。瞬间,无边的浩瀚与令人绝望的庞杂碾压而来。
难!难!难!
提瓦特法则如几条清晰大河,可供驾驭。地球法则……何止万亿?它们交织成无边无际、严密窒息的巨网,每根“线”蕴含复杂到极致的规律,相互制约。别说驾驭,理清微小一隅都近乎不可能。米粒元神在这巨网前,渺小如尘。
接下来几天,他不眠不休,维持基本进食外,所有时间都用于这两种尝试。
与提瓦特的联系,进展缓慢但有微末成效;对地球法则的感悟,则如蚍蜉撼树。
几天后的夜晚,凌玄缓缓睁眼,眼中没有沮丧,反有一丝明悟。
强行以提瓦特之法撼动地球天罗地网,此路不通。
他想起了古老国度的先贤圣哲——老子、庄子、佛陀……他们似乎并非追求移山倒海,而是精神超脱,心灵飞升,是“天人合一”。
“以这个世界的‘道’,来感悟这个世界的‘法’么?” 他若有所思。
他不再急于求成,不再试图“解析”,而是放空心神,让元神如纯粹接收器,被动感受天地间那无所不在、庞大和谐的“律动”。
同时,他思考现实问题。
“精神超脱是长远之道,但眼下,必须找到快速强化自身的办法。” 他需要自保之力,这是探索的基础。元神虽妙,无能量驱动,很多神通都无法施展。
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脱离,他立刻内视识海。
米粒元神依旧,淡金光芒恒定,符文生灭流转。
他凝聚心神,反复感知。
……没有。
什么实质性的感觉都没有。
硬要说变化,或许最初元神与此界法则冲突带来的“排斥感”和“滞涩感”减弱了一丝?像是异物放入身体,尖锐不适过去后变得麻木,被环境勉强“接纳”。
但这与期待的感悟成长、提升本质,差了十万八千里。以这种几乎忽略不计的适应速度,想靠被动感受壮大元神,恐怕肉身腐朽也难有寸进。
凌玄睁眼,窗外夜色深沉,霓虹光影透过窗帘在他脸上明灭。他轻轻吐气,眉头微蹙。
此路,非但漫长,希望更是渺茫。
与此同时,京郊一处隐藏在深山之中的秘密基地——国家异常现象与跨维度接触管理总局。
这座机构远非外界想象中那般人员冗余,核心外勤与研究人员不足千人,却要处理全球范围内的异常事件。平行世界裂缝、跨界生物入侵、穿越者归来……每一起案例都足以颠覆普通人的认知,而像凌玄这样的“归来者”,在档案库中已有近百起记录。
监控中心内,林雪看着屏幕上的评估报告,对身旁的周毅汇报道:“目标‘凌玄’出院后行为轨迹正常,补卡购机、辞职宅家,无异常社交,也未检测到能量波动泄露。连续监测三天,未发现觉醒迹象或特殊能力使用记录。”
周毅指尖划过触控屏,调出了总局的核心案例库,屏幕上瞬间浮现出数十条加密档案:
“案例73:2019年,某游戏主播意外穿越至修真世界,归来后声称带回‘金丹修为’,却仅能徒手点燃纸片,威力堪比打火机。其体内所谓‘灵力’,经检测只是微弱的生物电流变异,三个月后彻底消失。”
“案例41:2021年,某大学生被‘系统’绑定穿越星际,归来时系统破碎,精神受创失常,口中反复念叨‘任务失败’‘能量枯竭’,仅能回忆起部分星际语言知识,无任何实际能力。”
“案例19:2023年,平行世界武者穿越而来,自称‘先天境’,却连普通壮汉都打不过,仅保留了超越常人的反应速度,所谓‘内力’无法调动,最终被纳入常规管控,隐于市井。”
周毅扫过这些案例,眼神凝重:“所有穿越者或归来者,均未带回异世界能量体系,仅残留部分知识或微弱基础能力,且无法持久。系统、修为、法力……在地球法则压制下,均无法复现。这是铁律。”
他看向凌玄的监测数据,继续道:“凌玄的情况符合所有特征,脑瘤自愈是跨维度能量重塑的短期效应,后续不会再产生新的异常。威胁等级由‘观察级’下调至‘常规关注级’,撤销24小时实时监控,改为每周一次的例行数据筛查。把资源倾斜给‘7号裂缝’的跨界生物处置案。”
“明白。”林雪点头,手指在屏幕上操作,将凌玄的档案归入“潜在异感者”分类,“已同步更新数据库,若其出现能量波动异常或接触其他跨界者,会自动触发预警。”
对异常管理局而言,凌玄这个名字暂时从重点关注列表滑落,成为档案室中又一个符合规律的“疑似案例”。
而在小县城的出租屋里,凌玄刚刚结束了一次对世界规则的笨拙“呼吸”。他缓缓睁开眼,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元神之力——那是他能调动的全部能量,落在指尖,仅泛起一点微不可察的暖意,连纸片都无法点燃。
“果然如此。”他低声自语,并不意外。
提瓦特的神通法术在此地如同镜花水月,唯有元神本质与残留的知识是真实财富。
“看来,得换个思路了。”凌玄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既然无法动用能量,那便先利用知识。他脑海中不仅有提瓦特的修行感悟,更有百年传道积累的无数经验。或许,他可以从解析那些“微弱基础能力”入手,找到适应地球法则的能量运用方式。
而第一步,便是找到其他穿越者或归来者。
他拿出新买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开始搜索那些被掩盖在都市传说、奇人异事之下的蛛丝马迹。
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下,暗流早已涌动。而他,正要主动踏入这股暗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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