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屏幕还亮着。录音已经播完,简凝的声音停在最后一句“求你快来”,像是卡住了。他盯着那行时间戳,是十分钟前发出的。
他没动。
这条街太安静,连风都像被什么压住。黄包车撞进荒草地后就没再动过,车夫也没下车。他刚才跳车时看见驾驶座上的人影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在等他靠近。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没有署名,只有一张照片。
老宅地下室的铁门,锈迹斑斑,门缝底下露出一角裙摆。墨绿色的,和简凝昨天穿的一样。
他把照片放大,看到门边有个小划痕,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是个“山”字。
不是简凝写的。
她不会用这么笨的办法留记号。
这是陷阱。谢云启想让他冲进去,像条疯狗一样撞进埋伏圈。他知道萧砚不会不管简凝,哪怕知道是假的,也会去确认一次。
萧砚收起手机,转身往巷子深处走。
他得绕路。兵工厂在城南,从这边穿过去要经过三个路口,每个路口都有巡警站岗。现在这些人都听谁的命令,还不清楚。
走了不到百米,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他拐进一条窄道,靠墙停下,手摸到腰间的短刀。脚步声越来越近,是皮鞋踩在碎石上的声音,节奏很稳。
然后停了。
“萧少爷。”是陈伯的声音,“是我。”
萧砚松开刀柄。老人从拐角走出来,手里拎着那只旧皮箱,衣服比刚才更脏,脸上那道血痕已经干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一直在后面跟着。”陈伯喘着气,“你跳车的时候我就在对面街上。那个车夫……是裴将军的人,但被人换了脸。”
萧砚皱眉。
“尸体在前面。”陈伯指了指来路,“他们把他塞进车底,穿着车夫的衣服。真车夫死了,脸被刮花了。”
萧砚没说话。谢云启连这种细节都做了手脚,说明他早就准备好这一招。不只是引他去老宅,还想让裴渊的人背锅,挑起军阀和萧家的冲突。
“钥匙呢?”
陈伯打开箱子,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是一把铜钥匙,表面有磨损,像是被磨过很多次。
“赵将军说,这钥匙只能用一次。打开柜子后,机关会启动,三分钟后整个库房会塌。”
“我知道了。”萧砚接过钥匙,放进内袋。
“你要一个人去?”
“裴渊在调人,等他过来就晚了。”
陈伯抓住他手腕:“少爷,你不能信那段录音。简小姐要是真在老宅,谢云启不会让她活着打电话。他要的是你崩溃,不是她求救。”
萧砚点头。
但他还是得去。
不为了救她,为了确认她是不是真的不在那里。
两人分开后,萧砚贴着墙根走,避开主路。快到兵工厂时,他看见围墙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牌被泥糊住,但能看出是军部的车型。
他绕到后门,铁门虚掩着。推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响声。
里面没人。
厂房空荡,地上散落着零件和破布。远处有扇小门,半开着,透出一点光。
他走过去,发现门后是楼梯,通向地下。
台阶上没有灰,有人刚走过。
他一步步往下,手放在刀柄上。到底层时,空气变得闷重,带着铁锈味。走廊尽头有扇铁门,门上有个数字锁,已经被撬开。
门开了条缝。
萧砚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靠墙立着几个铁柜,都是空的。只有最里面那个还锁着,表面有划痕,像是被人用刀刮过。
他拿出钥匙。
插进去,转动。
咔的一声,锁开了。
他拉开柜门,里面没有名单,没有文件,只有一部老式电话机,黑色的,带旋转拨号盘。
电话响了。
就在他拉开柜门的瞬间,铃声突兀地响起。
他盯着那部电话,没动。
响到第三声,他接起来。
“你终于来了。”是谢云启的声音,“我以为你要等到天亮。”
“简凝在哪?”
“你不想先听听这个吗?”电话那头传来沙沙声,然后是录音。
还是简凝的声音。
“萧砚,救我……我在老宅地下室……”
但这次不一样。
背景里有水滴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响。他听出来了,那是萧宅后院井里的链条声。井很深,每次打水都会发出那种动静。
录音是在萧宅录的。
不是现在。
是昨天晚上。
谢云启早就准备好了。
“你放她走。”萧砚说。
“我不用放她。”谢云启笑了一声,“她根本不在我手上。她在你妹妹那儿。”
萧砚愣住。
“你猜萧晚为什么这几天总跟着你?为什么突然不怕谢家的人了?因为她手里有筹码。她把简凝藏起来了,就在萧宅地窖。她说只要你不死,她就不会让人找到简凝。”
“你撒谎。”
“你可以不信。”谢云启说,“但你敢赌吗?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你要是继续往前走,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简凝了。”
电话挂断了。
萧砚站在原地,手还握着听筒。
外面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他转身看向门口,手摸到短刀。
门被推开,裴渊走进来,手里拿着枪。
“我查了军部的行车记录。”他说,“那辆轿车两小时前就进了兵工厂。开车的是谢云启的人。”
“简凝不在这里。”
“我知道。”裴渊走近,“我刚接到消息,萧宅地窖发现了脚印,还有旗袍的纤维。是墨绿色的。”
萧砚把电话放回柜子,关上门。
“我们回去。”
两人往出口走。快到楼梯时,萧砚忽然停下。
“你有没有觉得,太顺了?”
“什么太顺?”
“谢云启让我们找到这里。他故意留下线索,让我们以为他在兵工厂藏了东西。其实他只想把我们支开。”
裴渊皱眉。
“萧晚出事了。”萧砚转身就往回跑,“她不可能藏简凝。她怕黑,从小就不敢去地窖。”
裴渊跟上。
他们冲出厂房,外面天已经黑了。街上没什么人,路灯昏黄。
萧砚拦了辆黄包车。
“去萧宅。”
车夫没说话,低头拉车。
跑了两条街,萧砚忽然开口:“停车。”
车夫没停。
他又说了一遍。
前面传来扳机拉动的声音。
和刚才一样。
但这次他早有准备。
他一脚踹向车门,整个人扑出去,滚在地上。枪响了,子弹打偏。
他抬头,看见车夫转过身,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不是普通的手枪。
是勃朗宁。
裴渊的配枪。
“你是谁?”萧砚站起来。
车夫没回答。他把手枪对准萧砚的心口,慢慢扣动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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