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惜棠刚直起腰,山风裹着清越的鸟鸣撞进灵果园。
她仰头时,正见一片银白掠过眉梢——是只白鹭,翅尖沾着晨露,竟直直落在新栽的桃枝上。
紧接着,灰褐的山雀扑棱棱挤在枝头,七彩锦鸡拖着长羽从竹篱外跃进来,连向来怕人的斑鸠都歪着脑袋,啄食桃叶上的水珠。
这...这是?她指尖还沾着湿润的泥土,望着满树扑腾的鸟影,喉间发紧。
灵桃苗不过昨日才种下,此刻竟已抽出鹅黄的花苞,每片嫩叶都凝着晶亮的露,风一吹,甜丝丝的香气裹着灵气往人肺腑里钻。
棠棠。
身后传来关凌飞低沉的嗓音。
苏惜棠转头,正见他扛着猎叉,腰间的兽皮袋里塞着两只野兔——往常这时候,野兔早该撞得袋子咚咚响,此刻却缩成两团,连耳朵都软趴趴垂着,只偶尔用鼻尖蹭蹭袋口的桃叶。
关凌飞伸手拨了拨兽皮袋,浓眉皱成疙瘩:我在西山坳下的套子,逮着这俩玩意儿。
往常野兔能蹦跶得把皮袋撑破,今儿倒跟中了定身咒似的。他抽了抽鼻子,目光扫过满树花苞,是这桃香?
苏惜棠心跳陡然加快。
她踮脚摘下一片桃叶,叶尖的露珠落进掌心,凉丝丝的。灵桃是空间灵泉养的,许是这香气能安抚兽类。她望着远处啃草的老黄狗——那狗向来见生人就吠,此刻正趴在晒谷场上,尾巴慢悠悠拍着地面,若能驯兽安禽...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掌心的露,往后庄稼地的虫兽灾,岂不是有救了?
阿木!她突然提高声音。
蹲在竹篱边数花苞的少年猛地抬头,发顶沾着片槐叶:苏娘子!
去取十个竹筒来,要最干净的。苏惜棠指了指桃叶上的露,把这些灵桃露都收起来,先给村东头五户赤贫家送过去。
老李家小闺女总闹虫咬,王婶的稻子正生蚜虫,让他们洒在叶子上试试。
阿木应了一声,跑得比山雀还快。
他抱着竹筒回来时,竹节上还沾着晨露,往桃叶上一凑,露珠便落进筒底。
苏惜棠盯着渐满的竹筒,耳尖微微发烫——空间升级后,灵桃果然带了新妙用,这露水里头,分明裹着比灵泉水更浓的清灵气。
日头爬到树顶时,阿木的喊声响彻青竹村。
他赤着脚从村东头跑来,裤腿沾着泥,手里举着片稻叶:苏娘子!
苏娘子你看!稻叶上趴着七八只僵死的蚜虫,黑褐色的虫壳硬邦邦的,稻叶却绿得发亮,叶尖还挂着水珠,我给王婶家稻子洒了露,晌午看时蚜虫全僵了!
稻苗原先黄巴巴的,这会儿直起腰杆了!
晒谷场上正在筛米的妇人扔下筛子,石寡妇攥着竹编的喷雾架挤过来,指尖抖着去摸那片稻叶:真...真僵了?她转头冲身后的小媳妇们喊,赶紧把昨儿编的竹篓搬来!
那喷雾架的竹管得再扎两个孔,露水能洒得更匀!
老吴头拄着拐杖从祠堂出来,身后跟着三个捧着陶瓮的妇人:我让灶房烧了温水,把灵桃露按一斗水兑一盅露的法子熬了,装陶瓶里能存三日。
苏娘子,你看这量够不够?
苏惜棠踩着石凳站上晒谷场的高台。
她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晨光里,阿木举着的稻叶泛着翡翠似的光。青竹村的乡亲们!她提高声音,这露叫清毒露,能杀虫,能护苗。
每户先领三瓶,但若要多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得拿虫灾田的图来换。
把虫灾的位置、虫的模样画下来,交给老吴头。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苏惜棠望着老吴头怀里渐渐堆高的纸卷,指尖悄悄攥紧袖中图纸。
夜里她比对过所有虫灾记录,虫群的来路竟都绕着柳河渡下游——那是粮帮的运粮码头,前日阿木去镇上卖山货,还见他们往河里倒发臭的粮。
程七娘蹲在村口老槐树下,破碗里的残粥早凉了。
她盯着不远处玩水的小娃——那孩子手上长着烂疮,昨日还哭着喊疼,今儿却举着沾了清毒露的手,让同伴摸结痂的伤口。婶子,这露真管用!小娃脆生生的声音扎得她耳膜发疼。
她喉间发苦。
三日前她跟着粮帮的人去抢灵雨土,被雷劈得滚下山坡;今儿扮成乞丐混进青竹村,却见老农往坡地上洒露,那地儿她上月来踩过,土硬得能硌断锄刃,此刻竟冒出了绿芽。
我们烧粮抢地,她们...程七娘低头盯着自己手背的伤疤——那是帮里烙的火印,却用香救人?
山风突然卷来桃香。
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心头那团憋了二十年的火竟慢慢散了。
直到暮色漫上东山,她才跟着两个帮众往柳河渡走。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三人刚走到断桥边,山洪裹着碎石从上游冲下来,桥板裂了道缝。
程七娘攥着断绳往后退,突然听见头顶传来鸟鸣。
她抬头,正见只白鹭在雨幕里盘旋,翅膀尖儿往左边山坳里指。
等三人连滚带爬钻进山坳的岩缝时,身后传来桥板断裂的轰鸣。
程七娘瘫在泥里,望着雨幕中若隐若现的青竹村,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摸着火印,第一次听见自己心里的声音:我们...才是贼?
与此同时,关凌飞带着猎户们巡山归来。
他扛着猎叉站在村口,望着山脚下的玉米地——往日总来糟蹋庄稼的野猪群,今儿竟在坡上啃野草;连常来偷鸡的狐狸,都绕着村外的篱笆走,只偶尔回头望一眼,尾巴尖儿晃得很慢很慢。
飞哥,跟在身后的猎户捅了捅他胳膊,你说这野物,莫不是也中了那桃香的邪?
关凌飞没说话。
他望着祠堂方向——苏惜棠的身影还在高台上,被暮色镀了层金边。
风掠过他耳际,带着若有若无的桃香,他突然笑了,把猎叉往肩上一扛:走,去灶房端碗灵泉水。
山风卷着桃香往更远处飘去。
而在青竹村外的山林里,数双兽眼正望着村口的灯火,慢慢垂下了尖牙。
关凌飞的鹿皮靴碾过带露的草尖,猎叉在掌心压出浅红的印子。
他盯着泥地上一串梅花状的狐狸爪印,那痕迹绕着田埂转了个半圆,最终没入山荆丛——而田埂上,还凝着几点未干的清毒露。
飞哥你看!身后的猎户阿铁扒开半人高的野艾,露出片被踩倒的狗尾草,这是野猪群的脚印,往常能把地犁出沟,今儿倒跟踩棉花似的轻。他蹲下身,指尖沾了沾田埂上的露,还带着桃香呢。
关凌飞单膝点地,指节抚过泥地上的爪印。
野猪的獠牙痕浅得几乎看不见,倒像生怕碰坏了什么宝贝。
他扯下腰间的兽皮水囊,对着田埂上的露照了照——水珠里浮着细碎的灵光,像撒了把星子。
他拍掉裤腿的泥,猎叉往肩上一扛,回村找棠棠。
晒谷场的竹筛还摊着半筛新收的麦种,苏惜棠正蹲在竹篱边给阿木教画虫灾图。
见关凌飞大步过来,她搁下炭笔,沾着炭灰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今日巡山不顺?
顺得邪乎。关凌飞扯过条板凳坐下,粗粝的指节敲了敲桌面,野猪没进玉米地,狐狸绕着鸡窝走,连山雀都不啄新抽的稻穗。
我查了半座山,所有兽迹都避着洒过清毒露的田埂。他从怀里掏出片带爪印的泥块,棠棠,这不只是虫怕香,连兽都怕。
苏惜棠的睫毛颤了颤。
她捏起泥块,指尖触到露痕的刹那,灵田里那株新栽的桃苗突然抽了抽枝。若在村界四周设道...她抓起炭笔在泥地上画圈,用桃木桩打桩,每日辰时洒清毒露,形成个防护圈。
野兽闻着香不敢进,虫灾也过不来——
关凌飞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炭笔骨碌碌滚远,我这就去砍桃木桩。他转身要走,又顿住,伸手把苏惜棠沾着炭灰的手包进掌心,你歇会儿,石寡妇她们能搭把手。
石寡妇果然带着五六个妇人扛着竹筐来了。
她挽着的裤腿还沾着泥,竹筐里堆着削得溜光的桃木桩:苏娘子画的图我看了,桩子要打进地三寸,间距两尺。她转头冲身后的小媳妇喊,二丫把量尺拿稳!
狗剩,你守夜的灯笼点上没?
点上了!扎着羊角辫的小娃从柴垛后钻出来,手里举着个糊着桃枝的竹灯笼,我闻着这香,夜里不怕鬼!他仰起脸,鼻尖沾着草屑,我阿爹说,苏娘子的香比门神还灵!
苏惜棠望着那盏晃动的灯笼,喉间突然发紧。
她摸出块烤红薯塞给狗剩,看他蹦跳着跑向村口,这才转身回屋。
月光漫过窗棂时,她摸出玉佩贴在掌心——灵田的入口在发烫。
青雾翻涌间,她又站在了灵田中央。
药圃里的黄精竟长到了齐腰高,叶片上凝着层薄霜似的清毒露,连灵泉池壁都结了层晶亮的霜花。
苏惜棠摘了片黄精叶,叶尖的霜落在虫卵上,那米粒大的虫瞬间碳化,只剩点黑灰。
原来你在学。她伸手接住灵泉溅起的露珠,水珠里映着她发亮的眼,村民需要杀虫,你就析出清毒露;需要防守,桃香就带了安抚气。她蹲下身,指尖抚过灵池边新冒的莲芽——第五枚莲籽碎成了星子,这株新莲的花瓣上,竟缀着细小的稻穗纹路。
那我也不能停。她摸出怀里的麻纸,借着灵田的月光唰唰写起来,种灵桃、洒清露、养药禽、设香障、建熏屋...笔锋顿了顿,又添上传医术三个字,得让十里八乡都有法子抗灾。
三更梆子响过两遍时,关凌飞的脚步声撞碎了夜的寂静。
他掀开门帘,猎叉上挂着截烧了半截的布条,布角还沾着绿莹莹的灰:村外荒坡有火光,我带阿铁去看,是粮帮的人在烧清毒露浸过的布。他把布条搁在桌上,火是青色的,烧了半个时辰没烧完,那灰沾手就烂。
苏惜棠捏起布角,灵田里的莲芽突然抖了抖。
她闻见股焦糊的腥气,像腐烂的粮食混着铁锈味:他们怕了。
程九枭在暗处发令。关凌飞的指节捏得发白,我听见他说,七日内所有粮帮船绕行青竹河段。他突然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那老匹夫,头回见他眼神发虚。
苏惜棠望着桌上的绿灰,又望向窗外的灵果园——月光下,桃枝上的花苞正缓缓舒展。
她伸手摸了摸发烫的玉佩,灵田里的新莲突然绽放,花瓣上的稻穗纹路闪着微光。
福种已播,劫将至。
她在迷糊中听见这句轻语,再睁眼时,窗纸已泛了鱼肚白。
老吴头的铜锣声撞碎晨雾时,苏惜棠正往陶瓶里装清毒露。
她推开窗,见老吴头站在村口空地,身后立着块新凿的青石碑,石匠刚收了凿子,碑上的字还沾着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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