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爬上东山尖,青竹村后坡的荒地上已热闹得像煮沸的锅。
苏惜棠挽着靛青粗布袖管,正蹲在新翻的土垄前教张婶分辨灵稻秧苗的根须——这是她从空间里挑出的最壮实的苗子,叶片上还凝着晨露,在阳光下泛着翡翠般的光。
福女!福女!
突然有孩童的尖叫刺破人声。
苏惜棠直起腰,就见村口黄土路上腾起一团灰烟,五六条精壮汉子正顺着山道往上冲,为首的吴大有攥着半块焦黑的麻布,脸红得像刚灌了三碗烧刀子。
都住手!吴大有踹翻脚边的土筐,碎石子哗啦啦砸在苏惜棠脚边,苏氏私纵野兽烧我赵家窑棚!
现有人证看见关家那黑狼叼着火把往窑里钻!他抖了抖手里的焦布,这山早被妖术控了,再垦下去要遭天罚!
人群霎时炸开。
王二婶的锄头落地,张铁柱搓着沾泥的手后退两步:赵家窑不是在村北十里外?
那狼真能跑那么远?李老头眯眼瞅着焦布:昨儿后半夜我听见山风吼,莫不是真有邪祟?
苏惜棠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悄悄摸了摸衣襟下的铜牌——那上面藤蔓纹还带着体温。
她抬头时眼尾微挑,嘴角却挂着笑:吴公子说有人证,可敢叫他当面站出来?
吴大有脖子一梗:刘老三亲眼见的!此刻就在村口酒肆候着!
刘老三?苏惜棠转向人群,声音清亮得像山涧水,昨日酉时三刻,刘老三在村口酒肆赌钱,把裤腰带都押了,最后还是石伢子借他两文钱才回的家。她转头看向蹲在田埂上啃红薯的小少年,石伢子,你说是不是?
石伢子地吐出红薯皮,蹭地跳起来:我作证!
我戌时路过酒肆,刘老三正光着腚跟人抢骰子呢!
他裤腰上还别着我借他的铜钱——铜眼儿都磨圆了!
人群哄笑。
王二婶拍着大腿:我昨儿还瞅见刘老三蹲墙根儿晒屁股!张铁柱挠头:合着吴公子找了个赌棍当人证?吴大有额头的汗珠子砸在焦布上,手攥得指节发白。
苏惜棠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残布,在阳光下展开:吴公子说墨影叼火把,可这布——她捏起边缘烧焦的部分,是赵家窑晒石灰用的桐油帆布,边角还打着赵记暗印。她转向关凌飞,凌飞,把墨影牵过来。
关凌飞早抱着猎刀站在她身后,闻言吹了声短哨。
墨影从人群后钻出来,脖颈的毛平顺服帖,哪里有半分纵火的凶相?
苏惜棠蹲下身,轻轻抬起它的前爪——肉垫粉粉嫩嫩,连道焦痕都没有。
她又掰开狼嘴,指腹蹭过雪白的牙齿:各位瞧,牙缝里连半根布纤维都没有。
野兽最怕火。关凌飞突然开口,声如沉雷,墨影跟了我三年,见着灶膛火星子都躲得远远的。
倒是有人——他目光扫过吴大有发颤的指尖,半夜揣着油布裹石头,往窑场火堆里扔,偏要把祸水引到狼身上。
吴大有倒退两步,后背撞在山核桃树上。
他盯着苏惜棠手里的残布,又看看墨影干干净净的爪垫,喉结动了动:你......你血口喷人!
苏惜棠忽然提高声音,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直刺向吴大有发灰的脸:吴公子急什么?
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村口酒肆,把刘老三请上山来——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怀里的铜牌,再请赵窑主也来坐坐,问问他这桐油帆布,怎的就烧出个的秘密?
山风卷着新翻的土腥气扑过来,吹得吴大有鬓角的碎发乱颤。
远处传来驴车的铃铛声,不知谁家的狗突然狂吠起来,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向山巅——那里的云雾正缓缓散开,露出半块青灰色的崖壁,隐约能看见些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极了某种被岁月磨蚀的图腾。
吴大有脖颈的青筋暴起如蚯蚓,被石伢子举着的单据晃得眼前发黑。
他颤抖着去摸怀里,那里本该压着那张用赵记火漆封好的出库单——可此刻只有汗湿的布衫贴着皮肤,空落落的。你、你偷我东西!他扑向石伢子,却被张铁柱一把拽住后领,像拎小鸡似的甩到田埂边。
石伢子把单据举得更高,泥污的纸角在风里簌簌响,我在窑后排水沟捡的,边上还沾着红黏土——跟赵窑主晒场上堆的那种一模一样!他仰起脸,小脸上沾着草屑,昨儿后半夜我帮福女看秧苗,瞧见有牛车往北山走,车轱辘印子压得深,车把式还骂吴公子催得急,明儿准得被赵老爷抽
老吴头踉跄两步,手里的烟杆掉在地上。
他盯着跪在泥里的儿子,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泪:大有啊,你娘走得早,我把你养到二十岁,就教你干这缺德事?他突然弯腰捡起烟杆,照着吴大有后背抽了两下,你当这山是你家的?
当青竹村的人都是瞎子?
人群里炸开嗡嗡的议论。
王二婶攥着围裙角直跺脚:怪不得前儿我家猪吃了后山的草拉肚子,合着有人往沟里填脏土!张铁柱撸起袖子,胳膊上的肌肉绷成铁疙瘩:赵窑主的石灰窑占了咱们半座山,现在还想赖到福女头上?李老头摸出旱烟袋敲着石头:走!
去窑场看看那排水沟!
要是真填了红黏土......
够了!苏惜棠突然抬手,指尖还沾着泥星子,声音却像浸了冰的铁,吴公子要报官,我奉陪;赵老爷要查账,我也奉陪。
但青竹村的地,青竹村的人——她扫过在场的老老少少,目光落在关凌飞腰间的猎刀上,容不得外人踩一脚。
山风卷着新翻的土腥气灌进领口,苏惜棠摸着衣襟下的玉佩,能清晰感觉到空间里灵稻的根须在轻轻震颤。
她垂眸时睫毛微颤——方才吴大有说妖术控山时,空间里的桃树突然抖落了半树花苞,这是从未有过的异象。
那边吴大有已经瘫成泥,老吴头抹着泪扯他起来:跟我回家,给福女赔罪!几个壮实汉子架着他往村外走,他的鞋跟在地上拖出两道深痕,嘴里还在胡言乱语:赵老爷不会放过你们......赵老爷......
日头爬到头顶时,赵德禄的宅院正飘着焦糊味。
他攥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茶盏地裂开道缝,滚热的茶水顺着指缝滴在绣着金线的马褂上。废物!他将碎瓷片砸在报信的长随脸上,三十车红黏土填沟,出库单都能让人捡了?
那小贱人还说要报官验窑......
长随捂着脸跪在地上,额头沁出血珠:老爷,那苏氏最近跟县太爷的师爷走得近,上回送的酱菜......
闭嘴!赵德禄抓起镇纸砸过去,去,让李三他们今晚就动手。
烧了北山的山泉——没了水,她那些灵稻秧苗活不过三天!他突然压低声音,眼里闪着阴鸷的光,还有那女人......若真查出来,就......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月上东山时,苏惜棠蹲在空间里,指尖抚过桃树新抽的嫩枝。
往常这个时候,灵田里的稻苗该泛着淡金色的光,可今夜,所有作物的叶片都微微发颤,连水井里的灵泉都翻着细浪。
最奇怪的是那株桃树——它的根系突然扎进地底深处,像是在拼命汲取什么,树干上的蓝色光点越聚越亮,几乎要凝成实质。
惜棠!关凌飞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带着少见的急促,墨影不对劲!
苏惜棠掀开布帘,就见院角的狼圈里,墨影正用脑袋撞着木栏,皮毛炸得像团黑刺球。
它的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呜咽,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那是见着山君才会有的恐惧。
所有野兽都在往深山里跑。关凌飞攥着猎刀,刀鞘上的铜环撞出清脆的响,我刚去村外转了圈,连最常见的野兔都没见着。
墨影从傍晚开始就这样,像是......他抬头望向北山方向,那里的云雾突然被撕开道口子,一道幽蓝的光柱地冲上夜空,像把剑直插月亮。
墨影的呜咽变成嘶吼,木栏地裂开道缝。
苏惜棠摸了摸它的耳朵,能感觉到滚烫的体温透过皮毛传来。
她望着北山那道青光,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空间里的桃树突然停止震颤,所有蓝色光点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像是在回应山巅的某种召唤。
我去巡山。关凌飞把猎刀往腰里一别,又解下自己的兽皮披风裹在她身上,你锁好门,空间里别出来。他吹了声长哨,墨影立刻安静下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却死活不肯离开院门口。
苏惜棠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转身时瞥见案头的铜镜——镜中倒影的玉佩正发出淡淡的青光,与北山的光柱遥相呼应。
她摸着发烫的玉佩,听见空间深处传来一声,像是有什么沉眠的东西,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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