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吹得祠堂檐角铜铃轻响。
烛火熄了,唯有地面上那圈幽蓝火焰静静燃烧,像是一双冷眼,照彻人心。
凤婉儿跌坐在祖案前,手腕上的凤纹灼痕泛着诡异的金光,皮肉焦裂却无血流出,仿佛灵魂已被烙印。
她痛得浑身发抖,可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阵法映出的那一枚玉符。
半块残玉,纹路如蛇缠藤,与林家禁器同源!
“不……不是我!”她猛地抬头,声音尖利,“我只是来祭祖!青瑶姐,你信我!我是嫡女,是凤家正统血脉,我怎么可能背叛祖先!”
凤青瑶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与自己共寝同食、一起练剑习字的姐妹,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她们自幼相伴,母亲早逝后,是她亲自向族长求情,让凤婉儿留在内院修行。
可如今,对方袖中藏着敌对家族的信物,桌上还摊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图纸——那是祖源洞天的推测路线图,连她这个监察使都未曾掌握全貌。
“你传递了多少情报?”凤青瑶声音微颤,“药园的阵眼位置,三长老闭关时间,甚至……元婴老祖的护体灵甲破绽?这些,都是你写的?”
凤婉儿嘴角抽动,忽然笑了,笑得凄厉又疯狂:“写?我抄都抄不过来!南域‘幽冥殿’每月派暗使来取,他们许我三件事——第一,废掉那个赤袍女人的修为;第二,让我执掌凤家主位;第三……”她死死盯着门外阴影,“杀了所有支持她的旁支贱种,一个不留。”
话音落,寒意骤起。
祠堂外,脚步声整齐逼近,凤云峥带着执法队已将此处团团围住。
两名执事从她卧房搜出了密信残页、联络用的魂灯碎片,甚至还有一瓶封存的血液——赫然是从凤家新生儿脐带上偷偷采集的灵血样本。
“证据确凿。”凤云峥冷冷宣布,“按族规,勾结外敌、窃取祖地机密者,剥除血脉,逐出宗族,永世不得归。”
“你们敢!”凤婉儿猛然起身,眼中血丝密布,“我母系出自南域望族,背后有神界遗脉撑腰!你们今日废我,他日必遭灭门之祸!而那个女人——”她指向高台方向,嘶吼,“不过是个借体重生的残魂野鬼!凭什么让她坐镇凤源阁?凭什么让她指点长辈炼丹?她懂什么凤家传承?!”
凤青瑶闭上眼,一滴泪滑落。
她想起三日前,那位赤红身影立于九鼎之上,一炉丹成惊四座;想起她随手写出的《太初丹经》补遗篇,让整个丹道界为之震动;想起她在族会上淡淡一句“此阵缺了一缕凰息”,便点破百年无人能解的护族大阵漏洞……
她不懂传承?
可笑!
“你错了。”凤青瑶睁开眼,目光如刀,“她或许不是我们请回来的老祖,但她,是真正能让凤家重见天日的人。”
“荒谬!”凤婉儿冷笑,“母亲临终前亲口告诉我,当年陨神之战,并非魔族所致!而是有人以禁术‘夺凰仪式’,斩断始祖神魂,窃取其道果!而那人……就藏在凤家内部!所以我才要引外援入局,我要掀开这千年的黑幕,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她说完,昂首挺胸,似已无所畏惧。
就在这时——
祠堂中央的幽蓝火焰忽地一颤。
一道影子,无声浮现。
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波动,仿佛她本就存在于这片空间之中,只是此刻才被命运之眼重新点亮。
赤红长袍,黑发如瀑,眸光深邃似能吞噬星辰。
凤栖梧来了。
她站在心灯照邪阵中央,脚下蓝焰自动退散,化作一圈低伏的莲形光晕。
归墟戒在她指尖微微震颤,似在回应某种久远的共鸣。
所有人屏息。
连凤婉儿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喉咙发紧。
“你说得对。”凤栖梧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雷鸣滚过每个人的心头。
她缓缓抬眸,视线落在凤婉儿脸上,平静得令人心悸。
“我不是‘继承’。”
一字一顿,如钉入骨。
“我是‘归来’。”(续)
“我不是‘继承’,我是‘归来’。”
七字出口,如九霄雷霆劈落人间。
凤栖梧立于心灯照邪阵中央,赤袍猎猎,黑发翻涌,眸光深不见底,仿佛藏纳了整片星河的寂灭与重生。
她并指缓缓点向眉心,指尖金芒暴涨,一缕赤金色神纹自归墟戒中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横贯祠堂的光柱——刹那间,整座建筑如被远古意志唤醒,梁上尘灰簌簌震落,墙上斑驳的祖训浮现出血色符文,地底沉眠百年的阵基轰然共鸣!
那是真凰诏令,荒古时代唯始祖可召之无上禁术!
虚空震荡,古老的箴言自四面八方响起,如同来自时间尽头的审判:
“血脉可伪,神魂难欺。
凤姓之后,唯识吾血者为嗣。”
话音未落,凤婉儿猛然抱头惨叫,整个人如遭万针穿脑,双目翻白,七窍渗血。
她体内那条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嫡系灵根竟发出刺耳哀鸣,寸寸断裂!
经脉寸裂,灵气倒灌,原本浑厚的修为如潮水溃散。
“不……不可能!”她嘶吼着爬行,“我是正统!我是族长亲认的继承人!我的灵根测验全族见证!你怎么敢——”
“怎么不敢?”凤栖梧垂眸俯视,神情淡漠得近乎冷酷,“你体内的‘凤骨’是假的。用南域秘法植入的异种灵脉,再以幻形丹药伪造血脉纯度。你以为能瞒过族老?却不知,真正的始祖之血,一眼便可看穿虚妄。”
她抬手一引,归墟戒嗡鸣震动,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凤影自戒指深处掠出,在空中盘旋一周后,直扑凤婉儿心口。
那残影仅存一瞬,却让整个祠堂温度骤降十度,连执法队的刀锋都结出霜花。
“这是……始祖精魄的气息!”凤云峥踉跄后退,声音颤抖。
而凤婉儿则彻底瘫软在地,皮肤龟裂,露出皮下密布的诡异符线——竟是以活人祭炼的傀儡咒印!
她的“天赋”,不过是他人精心布置的提线木偶。
“母亲……你说过只要我听话,就能成为真正的凤家主人……”她喃喃低语,泪与血混流。
凤栖梧冷冷环视众人,声如寒铁:“自今日起,凤婉儿剔除嫡系名录,贬为奴婢,囚于地牢思过。其母当年勾结外族篡改族谱、伪造血脉之事,亦一并清算。凡知情不报者,同罪论处。”
无人敢应。
唯有凤青瑶单膝跪地,掌心按在祖案之上,朗声道:“监察使凤青瑶,请命彻查近百年所有嫡系子弟的血脉来源,重修族谱,肃清内患!”
“准。”凤栖梧点头,目光扫过她时略有一丝赞许。
随即,她转身望向祠堂深处那座早已残破的祭坛。
那里,一根断裂的凤羽静静插在石缝之中,通体焦黑,却仍有微弱光芒流转。
归墟戒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久别重逢的故物。
她伸手轻抚残羽,闭目凝神。
刹那间,神魂溯流而上,穿越万年光阴——
画面浮现:万年前,神界大殿金光万丈,群仙俯首。
一名女子身穿凤族圣袍,背对殿门跪拜,肩头微微颤抖。
下一瞬,匕首落下,鲜血染红玉阶。
而天穹之上,裂缝撕开,一只覆盖漆黑魔鳞的手从中探出,轻轻搭在那女子肩头……
记忆戛然而止。
凤栖梧睁开眼,眸中竟闪过一丝悲悯。
“你不是叛徒……”她低声呢喃,“你是被控制了。那一刀,不是背叛,而是解脱。”
原来,真正的真相,并非亲情反目,而是有人借魔功操控至亲之手,完成弑神仪式。
她的陨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幕后之人,至今仍藏身于万界高层,甚至……可能仍在注视着她。
夜风更冷。
子时已至,万籁俱寂。
屋顶瓦片无声滑开,一道黑影悄然落下。
他戴着半透明的玄冥面纱,指尖冰寒,轻轻揭下面具——露出一张苍白俊美却布满裂痕的脸,像是由无数碎瓷勉强拼合而成,每一道裂痕中都渗着幽暗血丝。
夜玄寂。
鬼域之主,万年来游走于生死边缘的存在。
他曾是神界最年轻的战神,因违抗天规被镇压魔渊,却在深渊中守了一万年。
只为等一个人醒来。
他蹲下身,将一枚染血的黑色玉佩贴在祠堂阵眼之上。
玉佩刻有残缺的“归”字,背面铭文晦涩难懂,正是远古时期凤栖梧亲手封印的“引魂信物”。
“我在魔渊守了你一万年……”他声音极轻,像风吹过枯叶,“只为你醒来时不孤单。”
玉佩融入阵眼,刹那间,天地静默。
归墟戒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回应——
如钟声穿越轮回,似凤凰初醒振翅。
那一瞬,戒指内部封印的第一层世界轻微松动,一座埋葬在灰烬中的古老宫殿轮廓,在意识海中一闪而过。
她回来了。
他们,也都该醒了。
数日后,北岭死渊外,寒风如刀,九大宗门弟子齐聚入口石台。
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凤家这次也报名了?真是笑话,一个连元婴都没有的破落家族,也好意思进死渊寻宝?”
“嘘,小声点,他们最近好像出了个怪人,天天关在阁里炼丹……但再厉害又能怎样?死渊可是连金丹期都要死一半的地方。”
人群忽而安静。
只见远处烟尘扬起,一支队伍低调现身。
为首者披赤红斗篷,面容隐于阴影,唯有指尖一枚古戒泛着幽光。
笑声再度响起。
“你们也配进死渊?”有人讥讽道,“别到时候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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