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是一片悬浮于虚空的镜湖。
湖面如琉璃般光滑,却映不出来者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她”——白衣胜雪、眸光淡漠、神情空灵的凤栖梧。
她们静坐于虚影之中,或执卷诵经,或闭目悟道,无悲无喜,无怨无恨,仿佛早已超脱七情六欲,成为天道本身的一缕投影。
而在镜湖中央,一座由白骨与星辰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人。
她与凤栖梧容貌完全相同,只是气质截然相反。
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星,手中捧着一卷泛着金纹的古籍——《古凰录》正卷,完整无缺,光芒流转。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如同琴弦共振,清冷而空灵,“我是你本该成为的样子:无私、无欲、顺应轮回。”
话音落下,整个归墟空间都为之一震。
地面之上,南宫玥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主上的命格……被复制了!”她嘶声喊道,指尖颤抖地指向祭坛深处,“那个‘她’正在吞噬您的气运!每一面镜子碎裂,都会有一丝本源流失,一旦她的存在被彻底承认,真正的始祖就会被规则抹除!”
柳青璃双手飞快翻动那些从魂丝中剥离出的记忆残片,眼中终于闪过一道明悟:“我明白了……历代觉醒的始祖血脉,并非自愿献祭,而是被骗来的!每一次觉醒者来到这里,都会面对这个‘完美自我’,然后在‘为了万界大义’的蛊惑下,将权柄交出,以为是在延续使命……实则,是被取代!是被抹杀!”
宋惊鸿死死盯着祭坛能量倒流的方向,咬牙切齿:“启动‘醒神鼓’!立刻!不能让她陷入自我怀疑!一旦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存在意义,归墟法则就会自动判定她为‘残缺个体’,强制剥离权柄!”
鼓声未响,可冥冥之中,已有某种无形的枷锁悄然逼近。
镜湖之中,凤栖梧立于湖面之上,望着那高坐王座的“自己”,忽然笑了。
笑声清越,带着万古积压的怒意与讥讽。
“你说你是完美的?”她轻嗤一声,缓缓抬起手,劫烬剑自虚空中浮现,剑身燃烧着黑色雷霆,“可你连愤怒都不会。”
她一步踏出,脚下镜面轰然碎裂,映照其中的那个“完美凤栖梧”随之崩解,化作点点光尘。
“真正的我,会在亲族背后插刀时怒吼,会在爱人背叛时哭一整夜,会为了一个旁支少女的尊严,屠尽一城宵小!”她声音渐厉,字字如刀,“我会恨,我会痛,我会失控——正因为如此,我才活着!”
又是一步,再碎一镜。
“而你呢?”她冷笑,目光如炬,“你不过是个不敢恨的懦夫,披着我的皮囊,妄图替我定义什么是‘正确’!你以为抹去情感就是圆满?斩断牵挂就是超脱?荒谬!”
第三步落下,湖面剧烈震荡,无数镜像齐齐颤动,发出刺耳的共鸣。
王座上的白衣女子终于微微蹙眉,眼底掠过一丝波动。
“你不明白。”她声音依旧平静,却已不再毫无波澜,“情感是弱点,执念是枷锁。唯有舍弃这些,才能真正执掌天道,维系轮回运转。你现在的状态,不过是混乱的残渣,注定会被时代淘汰。”
“淘汰?”凤栖梧仰头大笑,长发狂舞,周身黑焰升腾,“我纵横万界之时,你这等傀儡还不知在哪堆灰里藏着!你说我是残渣?可正是这‘残渣’,敢逆天改命,敢以凡躯弑神,敢为所爱之人血洗诸天!”
她举起劫烬剑,剑尖直指王座。
“今日我不成仙,不入道,不求永恒——我只要一个答案:谁给了你资格,假扮我?”
剑光骤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斩击,划破镜湖虚空,所过之处,万千镜像如玻璃般层层爆裂!
每一面破碎的镜中,都浮现出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有她亲手教导族人修炼的画面;
有她在陨神之战前,抱着重伤的夜玄寂落泪的瞬间;
有她最后一次回望凤族祖地,背影孤绝,明知赴死仍不回头……
这些都是“完美”所没有的,也是它永远无法理解的。
就在剑光即将触及王座的刹那,白衣女子终于抬起了眼。
那一瞬,她眸中不再是冷漠无情,而是闪过一抹极细微的……动摇。
“你可知反抗的代价?”她缓缓开口,声音第一次带上重量,“每一次轮回崩坏,都有亿万生灵陪葬。”
她轻轻挥手。
湖面未碎的镜面骤然亮起,映出一幅画面——
某次远古轮回中,一位觉醒的始祖暴起反抗,撕碎归墟封印,引动天地逆乱,星河倾覆,万界崩塌……
而那人的面容,赫然便是——凤栖梧。
剑光落下的刹那,时间仿佛凝滞。
那一斩,不为破敌,只为明心。
凤栖梧的劫烬剑没有刺向王座上的白衣女子,而是悍然劈下——斩向自己映在镜湖中的倒影。
那一瞬,湖面轰然炸裂,万千碎镜如蝶纷飞,每一片都映出她过往的一段执念、一段悲欢、一段血泪。
有她抱着濒死的夜玄寂,在神陨之夜里哭到失声;
有她在族人被屠尽后,独自立于焚天火海中,一剑斩断九重天门;
也有她被至亲背叛时,眼中燃起的不是怒火,而是彻骨的寒意与荒凉……
这些画面,曾被归墟法则判定为“瑕疵”,是阻碍她成为“完美始祖”的累赘。
可此刻,随着倒影崩碎,那些被剥离的魂丝竟如百川归海,逆流而回,尽数没入她的眉心!
剧痛袭来。
不是肉身的痛,而是灵魂被千刀万剐、万针穿刺的撕裂感。
那是无数轮回中所有死亡记忆的回归——每一次陨落、每一次封印、每一次神魂破碎的痛楚,此刻全都还给了她。
但她笑了。
嘴角溢血,眸光却炽烈如焚世金阳。
“疼过、哭过、恨过……这才是我。”她低语,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不是什么天道容器,也不是万界救主。我是凤栖梧,是那个会为一个旁支少女杀上三宗六派的疯子,是那个明知赴死也要守住凤族最后一缕香火的蠢货——我的命,轮不到另一个‘我’来替我活!”
话音落下,第七层封印轰然洞开!
归墟戒深处,传来一声悠远古老的震鸣,仿佛沉睡万年的洪钟被敲响。
一股浩瀚到无法估量的气息自戒指内爆发而出,席卷整个空间。
那不是力量的释放,而是权柄的觉醒——属于真正始祖的、未经妥协与篡改的原始权能!
王座上的白衣凤栖梧,终于动容。
她那双始终平静如深潭的眼眸,第一次泛起波澜。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身伤痕、眼神桀骜的女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了她。
“你可知反抗的代价?”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再空灵,反而带着一丝沉重,“每一次轮回崩坏,都有亿万生灵陪葬。”
她抬手,残存的镜面骤然亮起。
画面浮现——远古某一纪元,天地色变,星河倒卷。
一座巨大的祭坛崩塌,苍穹裂开黑洞般的缝隙,无数大陆在哀鸣中断裂沉没。
凡人界十不存一,仙界化作废墟,连神界的金殿都在倾覆之中化为灰烬。
而站在那毁灭中心的,正是一个与她容貌相同的身影。
手持长剑,背对苍生,浴血而立。
——也是凤栖梧。
“那是上一任觉醒者。”白衣女子低声道,“她也像你一样拒绝融合,撕碎归墟契约,结果……万界重启,生灵涂炭。我不接任?不顺从?那就只能看着一切重演。”
她的语气里竟有了几分悲悯:“我选择顺从,是为了万界安宁。”
凤栖梧听完,却仰头大笑。
笑声震得虚空颤抖,连即将溃散的镜湖都在共鸣。
“那你去当你的救世主好了!”她抹去唇角鲜血,目光如刃,直刺对方心脏,“我不救天下,我只护我家!你要牺牲我就为了所谓的‘平衡’?要我乖乖坐上这狗屁王座,变成一尊没有七情六欲的傀儡?做梦!”
她一步踏出,周身金焰暴涨,那是她本源血脉彻底复苏的征兆!
“你说我是混乱?是残渣?可正是这残渣,敢逆天改命,敢弑神诛佛,敢为了一个名字都不配记住的族人,血洗三十三重天!”她举剑指天,“若这世间非要有个‘完美始祖’来维系轮回,那就让它没有!若归墟注定要因我不合规矩而崩塌——”
她冷笑,一字一顿:
“那就让它崩!”
话音未落,剑光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斩向倒影,而是横扫整片镜湖!
纯粹的毁灭之力自劫烬剑爆发,所过之处,一切虚妄皆化齑粉。
那些曾经象征“圆满”的镜像,那些被归墟法则推崇的“无欲无求”,尽数在这一剑下灰飞烟灭。
白衣凤栖梧的身影开始龟裂,如同瓷器般寸寸剥落。
她望着凤栖梧,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似遗憾,似敬佩,又似释然。
“你从未顺应天道……可你才是真正的活着。”她轻声道,“若你不接任,归墟将崩。”
话音未落,整片空间猛然震荡!
脚下的镜湖彻底炸裂,虚空如玻璃般层层碎裂,黑暗如潮水涌来,吞噬着一切秩序与规则。
归墟的核心正在瓦解,仿佛天地根基被人硬生生抽走。
但凤栖梧没有回头。
她转身就走,黑袍猎猎,步伐坚定如铁。
身后,无数破碎的“完美自我”化作流光,如星雨般倒卷而回,尽数涌入归墟戒第七层。
那方小世界剧烈颤动,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意志,正因她的归来而缓缓苏醒。
而在戒指最深处,一片混沌之中,一道模糊到几乎不可见的身影静静盘坐。
他早已残缺不堪,只剩一缕执念苟延残喘。
可当最后一缕流光没入时,那身影终于微微睁眼。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极深的笑意。
“终于……等到一个不怕毁天灭地的始祖了。”
虚空通道在她身后轰然闭合,归墟的哀鸣渐渐远去。
而此时,在外界,归墟之城上空,原本高悬万载、冷漠俯视众生的黑色神座,竟开始缓缓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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