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润如玉的血色微光,自凤凰花心深处悄然透出,宛如一滴沉睡了万古的泪,终于被无形的力量唤醒。
静谧的归墟戒内,这一抹微光虽不刺眼,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柳青璃正立于不远处,她最先察觉到异样,指尖下意识地伸出,轻轻触碰在那片新生的、柔软而脆弱的花瓣之上。
就在接触的刹那,一股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神魂波动,如同一道冰冷的电流,顺着她的指尖直冲识海!
那不是残念,更不是能量的余波。
那是一种活着的、在无尽轮回中挣扎着苏醒的记忆!
“不对!”柳青璃脸色骤变,失声惊呼,“这不是单纯的能量共鸣……这里面有活的魂息!阿骨打,快来看!”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刚从“活祭锚点”的骇人真相中回过神来的阿骨打,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他甚至来不及擦拭额头的冷汗,双手便飞速掐诀,三枚沾染着地脉气息的古旧铜钱自他袖中飞出,悬浮于那朵奇异的凤凰花之上,嗡嗡旋转。
“天为引,地为证,溯本追源,开!”
随着他一声低喝,三枚铜钱骤然停滞,卦象已成。
然而,只看了一眼,阿骨打那张本就惨白的脸,瞬间血色褪尽,变得如同死人一般。
“魂缚九幽,生祭为锁……”他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错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凤明凰根本没死!她的真魂,被那些杂碎用无上秘法钉死在了那块‘代祭碑’之下!”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无尽的惊恐与懊悔,声音嘶哑地吼道:“那块碑,就是她的命!世人扭曲的信仰香火,那些所谓的‘赎罪’愿力,根本不是在供奉她,而是在日夜不停地灼烧她的本源魂火,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祖宗……老祖宗刚才毁掉衣冠冢,震裂石碑的那一刻,就等于……等于亲手斩断了她唯一的续命锁链!”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她烧的不是一块冰冷的牌位,而是她亲妹妹最后的命灯!
千里之外,早已化作废墟的衣冠冢上空。
凤明凰那道被强行剥离出来的虚影,正无助地跪坐在劫烬剑前。
她仿佛承受着万古的寒冷,双手紧紧抱着自己,泪水无声滑落,滴入地面龟裂的缝隙。
诡异的是,泪水所落之处,竟渗出丝丝缕缕触目惊心的黑血,那是被怨念与诅咒污染的地脉之血。
夜玄寂黑袍翻飞,如同一尊来自九幽的审判之神,静立不动。
他看着眼前这道比风中残烛还要脆弱的魂体,那双幽邃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
忽然,他动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缓缓抬起左手,那只修长而苍白的手,竟毫不犹豫地、径直地插入了自己左侧的胸膛!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
他的手仿佛穿透了现实的维度,从自己那由无尽黑暗构成的魂体深处,缓缓抽离出一缕……缠绕着点点金色冥火的幽冥魂丝。
那是他魂核的一部分,是他在“遗忘之隙”中被剥夺,又被凤栖梧强行夺回的执念碎片。
它承载着他对凤栖梧最纯粹的守护之念。
“你说你在等姐姐……”夜玄寂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死寂,冰冷中透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可她早已在替你痛。”
话音未落,他指尖轻弹,那缕金焰魂丝便如有了生命一般,飘向凤明凰虚影的眉心,轻轻一点。
嗡——!
虚影骤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投入沸水之中。
无数被尘封、被扭曲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流,疯狂地倒灌进她空洞的意识里!
画面流转,时光倒溯。
千年前的神殿内,她被迫饮下那碗名为“忘情蛊”的毒药,蛊虫入体,撕咬着她关于亲情的记忆,让她在半梦半醒的癫狂中,亲手在凤族那厚重的族谱上,用自己的心头血写下了“凤栖梧弑亲叛族,罪无可赦”的惊天谎言。
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每逢祭日,她都必须以“代祭者”的身份,跪在那冰冷的石碑前,用自己的心头血重新激活封印,让那扭曲的信仰之力通过她的身体,源源不断地加固那个污名化的诅咒,让世人愈发坚信,她是在为姐姐“赎罪”。
而最痛苦的是,每当世间有凤族后人或心存良知者对始祖的罪行产生怀疑,甚至开始真心悔过之时,她体内的禁制便会发作,强行催动阵法,将那些宝贵的、正向的情绪瞬间扭曲、放大,转化为更深的悲愤与憎恶,以维持“恶神当诛”的集体认知。
她,就是那个亲手为姐姐编织囚笼,又日复一日加固囚笼的狱卒。
“不……不要……”凤明凰的虚影痛苦地嘶喊起来,声音破碎而绝望,“我不想骗人……我不想的!可他们说……若我说出真相,若世人知道姐姐是被冤枉的,他们就会……就会立刻找到还活着的姐姐,将她彻底抹杀!”
原来,这万年的谎言,竟是她用自己永世的痛苦,换取姐姐一线生机的、最绝望的守护!
归墟神台之上,涅盘神树的枝叶无声垂落,仿佛在为这跨越万古的悲剧而叹息。
凤栖梧闭目端坐,面无表情。
她手中,正紧紧捏着那片从斗笠人身上撕下的、带着焚心印的旧袍残片。
就在凤明凰记忆倒灌、发出那声嘶喊的瞬间,一股同样撕心裂肺的痛楚,跨越了时空的阻隔,狠狠刺入了凤栖梧的神魂深处!
那是被至亲误解、被整个世界憎恨、独自背负谎言与骂名的孤独与绝望。
万针穿心,莫过于此。
凤栖梧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凤眸之中,没有滔天的怒火,没有汹涌的悲伤,只有一片足以冻结时空的、绝对的冷静与杀意。
“阿骨打。”她冷声下令,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掘开泣血崖三千丈地脉,我要你把那块‘代祭碑’,连同它下面的根基,给我一寸不留地拔起来!”
“宋惊鸿!”她目光转向另一侧的护卫统领。
“属下在!”
“传我始祖法旨:今夜子时,玄天大陆,乃至下辖三千世界,所有曾供奉我凤栖梧名号之地,无论宗门、神庙、还是家祠,一律熄灭香火,撤去牌位,改燃白烛一根!”
“不设灵位,不诵尊号,只需在烛前,以朱砂写下一句——”
凤栖梧的声音微微一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响彻整个归中戒:
“‘若我有罪,请指证;若我有恩,请记得’。”
与此同时,衣冠冢废墟上空。
夜玄寂敏锐地察觉到,来自地底深处那股捆缚着凤明凰魂体的封印之力,随着凤栖梧的法旨下达,竟出现了刹那的松动!
就是现在!
他眼中幽光爆闪,猛然拔起插在地脉裂隙中的劫烬剑,手腕一转,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幽冥剑气,如同黑色的月刃,横扫而出!
嗤!嗤!嗤!
虚空中,三十六条肉眼不可见的、连接着凤明凰魂核与大陆各大宗门伪典祭坛的“控魂丝”,应声而断!
“啊——”
凤明凰的虚影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解脱的长长叹息,那束缚了她万年的枷锁,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碎。
她的身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黯淡,即将消散于天地之间。
她最后抬起头,望向那道如神似魔的黑影,那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的眼眸里,带着最后一丝孺慕与祈求,轻声问道:
“你会告诉她……我一直……一直都是唱着她教我的摇篮曲,才敢入睡的吗?”
话音落,魂散如尘。
唯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自空中坠落,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劫烬剑的剑穗之上。
瞬间,泪珠化作一枚殷红如血的古老符文,深深地烙印在了剑穗的丝绦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刻,归墟戒最深处,那株通天的涅盘神树猛地一震。
在之前那朵血色凤凰花的旁边,一根早已枯萎的枝干上,竟又有一朵全新的花苞,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骤然绽放!
这朵花,诡异绝伦。
花瓣竟是半黑半金,一半深邃如永夜,一半璀璨如神阳,泾渭分明,却又完美地融为一体。
凤栖梧缓缓起身,走到树下,伸出素手,轻轻抚上那片新生的花瓣。
忽然,她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那漆黑如墨的半边花瓣之上,一行细若蚊足、却又蕴含着无上道韵的远古神文,缓缓浮现:
“真正的始祖,从不会让人替她受罚。”
万里之外,神界边陲,一座隐秘于虚空裂缝中的洞府内。
一名身穿华贵祭祀袍的老者,正在主持一场名为“净罪大典”的秘密仪式。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浑身一僵,双目圆瞪,殷红的鲜血自他的眼、耳、口、鼻中狂涌而出!
在他生命最后一刻,他骇然地看到,手中那枚用来监控下界信仰之力的宗门至宝玉碟之上,竟自动浮现出与那黑色花瓣上一般无二的文字。
下一秒,玉碟“砰”的一声,炸裂成最精纯的齑粉!
始祖的意志,已经跨越时空,开始清算。
凤栖梧的法旨如风暴般席卷了整个大陆,无数势力为之震动。
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层层下达,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夜幕降临,子时将至。
整个玄天大陆,乃至更遥远的世界,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即将到来的那个时刻。
子时一到,大陆各地,凡曾供奉凤栖梧之处,万千香火齐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根被同时点燃的白色蜡烛。
奇异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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