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君顿了顿，嫩绿色的眼眸看向林风，仿佛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山川草木，飞禽走兽，四季轮回，生老病死……这一切本就是天地常态，无声无息，润物无形。‘自然’，究竟算是一种怎样的？它太过平常，太过基础，以至于常常被人忽视。”
林风怔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在他原本的世界，“保护自然”是一种被倡导的理念，但在这个神只源于“美德”的世界观里，“自然”本身作为一种美德，似乎确实显得有些……抽象而低调？
“所以，”青霖君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在禹汐女神陨落后的漫长岁月里，在由七神美德衍化而生的七个国度中，信奉我的【百草谷】，信徒始终最为稀少，规模也最小。人们更容易崇拜强大的力量，追寻智慧的启迪，渴望公平的对待，向往自由的灵魂，执着真理的答案，祈求繁荣的赐福……而对于默默承载一切、供给一切的‘自然’，反而觉得理所当然，甚少感念。”
林风下意识地点头，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就像人活着需要空气，但平时谁会整天去赞美空气呢？
“因此，”青霖君继续诉说，那温和的声音里透出的孤寂感愈发清晰，“即便千年来，我一直运用自然之力默默庇护着这个世界，调和风雨，滋养万物，却始终是七神里最缺乏‘存在感’的那一个。甚至在早期，七神尚能时常沟通之时，我所提出的观点和建议，也常常被其他几位神明所忽视……他们认为我所关注的草木枯荣、百兽生息，与对抗‘魔渊’、维系世界运转的‘大事’相比，显得无足轻重。”
林风听着，忽然有点理解这位自然之神的处境了。就像一个团队里，负责最基础、最重要但却最不起眼工作的那个老实人。
“后来，时光流转，岁月更迭。”青霖君的声音愈发飘远，“我们七神的力量都开始随着时间慢慢磨损，逐渐衰弱。彼此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少，沟通的机会寥寥无几。我曾以为，或许我就会这样，如同无人关注的野草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于天地之间，回归于自然……这也算是一种归宿。”
周围的绿光仿佛也感受到了祂的情绪，变得有些黯淡。
“然而，”青霖君的语气忽然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大约在一百年前，转机出现了。那个古老的召唤异界勇者的秘法残卷，被献给了当时【百草谷】的首领。最终，这份秘术也呈送到了我的面前。
林风屏息凝神，知道重点来了。
“研究了这份秘术之后，”青霖君坦然道，甚至带着一丝当时的天真，“我承认，我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这或许是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一个让其他神明，让整个世界，重新认识到‘自然’重要性，认识到我青霖君价值的机会。”
“如果……由我主导召唤而来的勇者，能够清除因‘魔渊’侵蚀而产生的、盘踞在无主之地的那些邪祟污秽，让山林恢复清朗，让河流重归洁净……那么，自然的力量将得到彰显，我在七神之中的威望自然也会提高。届时，我说的话，应该也会更有分量了吧？”
林风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得，这位自然之神的心思，还真是……有点单纯又有点好面子。他已经能猜到后面的剧情了。
青霖君似乎感知到了林风那无声的吐槽，嫩绿色的眼眸微弯，竟也流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的笑意：“现在回想，那时的想法，确实有些……幼稚与急切了，是吗？尽管那时七神的力量都已衰弱，但我还是毅然决定，让【百草谷】当时的首领举行了仪式，消耗了我本就所剩不多的力量，成功召唤了第一位来自异界的勇者。”
“那位勇者降临此界，学习这个世界的法则与能力，很快便展现出非凡的资质。”青霖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她为自己起名为——青蒿。”
林风内心开始吐槽：“好吧，破案了！原来【百草谷】勇者起中药名的传统是从老祖宗这里开始的，这命名品味还真是源远流长！”
青霖君显然又捕捉到了他这强烈的内心活动，不由莞尔，周身的绿光都愉悦地闪烁了一下。
祂继续说道：“青蒿的到来，确实带来了改变。她深入无主之地，清理了大量邪祟——那些污秽之物，正是力量苏醒的显化。随着环境的净化，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然的力量正在复苏，我的神力也的确随之缓慢恢复。”
“更令我欣慰的是，”青霖君的语气带着当时真实的欣喜，“其他六位神明的力量，竟然也因世界的整体好转而有所恢复。他们终于注意到了我的努力与成功。于是，其他国度的领导者们，纷纷前来【百草谷】，向我恳求那份召唤勇者的秘术。”
林风接口道，语气复杂：“所以，您一方面感受到了在七神中前所未有的重视，一方面也觉得如果勇者越多，清理邪祟的速度就越快，世界恢复得也越快，于是就把秘术给出去了？”
“是的。”青霖君坦然承认，“那时我以为，这是共赢之举。”
林风长长地叹了口气，意识波动中充满了无奈的意味：“唉，可惜啊可惜，很多事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格外残酷。”
青霖君也随之叹息，那空灵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与自责：“逍遥客想必已经告诉过你后来的事了。秘术传出，一切都开始失控。它很快演变成了一场席卷所有国度的‘勇者召唤竞赛’。各国的统治者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争夺资源与领土，开始毫无节制地举行召唤仪式，疯狂地汲取我们七神本就日益衰微的力量……”
“人性本就如此。”林风评论道，“一旦拥有了强大的工具，最先想到的往往是争夺利益，而不是解决根本问题。”
“你说得对。”青霖君的声音低沉下去，“结果便是，我们七神的力量因为被过度抽取而变得更加薄弱，甚至难以维持自身形态。而世间所谓的‘勇者’却泛滥成灾。其中许多人，初心与本心并非向着光明，他们的争斗、贪婪、甚至堕落，反而加剧了世界的混乱，滋生了更多的邪祟，为‘魔渊’的复苏提供了更肥沃的土壤……我最初的愿望，竟酿成了更大的苦果。”
“这些曲折，我大致都知道了。”林风将话题拉回最初，“我现在只想知道最后一个问题：胡半夏的所作所为，您到底知不知情？如果知情，您为什么宁可看着他走向深渊，甚至差点酿成大祸，也不肯给您的守林人蕨一点提示？哪怕一点点！”
青霖君沉默了许久许久。
周围的绿光仿佛都凝固了，那伟大的意志中弥漫开一种深切的疲惫与无尽的悲凉。
最终，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淡漠与疏离，仿佛看透了一切后的绝望：“对于这个世界，我已经竭尽所能地尝试过去挽回了，甚至不惜违背古老的约定去召唤勇者。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我加速了它的崩坏。既然一切努力终将徒劳，甚至可能引发更坏的结果，那么，不如就此放手。”
“观察，但不干预。顺其自然，或许才是对‘自然’最大的尊重。如果这个世界最终的命运就是走向湮灭……”
祂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那就，让它湮灭吧。”
林风聆听完青霖君那带着无尽疲惫与悲凉的话语，陷入了沉默，意识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慨。
“唉……所以说，世事难料，好心有时未必能办成好事。一步错，步步错，最终陷入无解的循环，甚至因此心灰意冷，选择彻底放手……这种无力感，我似乎也能体会到一些了。”林风的意识波动传递出理解和一丝淡淡的共鸣，但随即又变得坚定起来，“但无论如何，放弃观察和引导，任由其走向最坏的结局，这终究……不能算是真正的‘顺其自然’吧？自然之道，也应包含一线生机才对。”
青霖君静静地听着林风的感慨，那由绿光凝聚成的温婉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如同微风拂过湖面，但很快又恢复了深邃的平静。
祂没有对林风的评论做出直接回应，只是缓缓地开口，声音依旧空灵，却似乎将之前的颓唐稍稍收敛。
“既然你是母亲所选中的勇者，那么，我将给予你我的祝福！”祂嫩绿色的眼眸注视着林风那团意识体，语气变得庄重而温和：“集齐七神祝福之人，将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希望你能承载这份力量，最终如母亲所期望的那样，找到阻止‘魔渊’、为这个世界带来真正希望的道路。”
林风闻言，不由在意识里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豁达和自知之明：“呵呵，拯救世界？打败魔渊？我可不敢夸下那么大的海口。我这人吧，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挺不靠谱的。不过……”
他顿了顿，意识的光团变得凝实而认真：“既然阴差阳错来了这里，碰到了这么多事，认识了这么多人，那我肯定会努力去试试。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好。”
“善。”青霖君微微颔首，似乎对林风这番实在话颇为认可。
不再多言，青霖君抬起那双由纯粹光晕和生机之力凝聚而成的手，于虚空中轻轻舞动。
随着祂的动作，周围无边无际的绿色光海仿佛被无形的手搅动，开始以祂和林风为中心缓缓旋转。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请问，这奇葩技能能退货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