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答应婠绾今天要去镇上的!”
清脆又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婠绾摇着我的胳膊,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仿佛昨夜那死寂村落和痛苦呜咽都只是遥远的一场梦。
“好好好。”
我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抬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清冷的晨光取代了昨夜的月色,但那个身影依旧在——史大。
他依旧跪在冰冷的泥土地上,
只是姿势已从昨夜的蜷缩痛哭,变成了僵硬的跪伏,
背脊挺得笔直,仿佛一块被风雨侵蚀却未曾倒下的顽石。
听到开门声,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却没有抬头。
我看了一眼这个在绝望中挣扎了一夜的少年,
目光扫过他沾满泥土的裤膝和僵硬的脊背,声音平淡无波:
“带我和我妹妹去羊镇。”
史大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倏地抬起头,那张布满疲惫、泪痕未干却已显坚毅的脸上,
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激动!
“好!好的仙师!”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动作因为久跪而有些踉跄,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充满了某种孤注一掷的希冀。
“仙师……这里去羊镇还有一段路程,”
史大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的沙哑,
“要不……先吃了饭再去?
村里……还有点……”
“没事。”
我打断他,目光落在旁边早已按捺不住、
兴奋地原地小跳的婠绾身上,
“现在就走。”
“好!好吧!”
史大不再犹豫,用力点头,立刻转身在前面带路。
踏出史家村那象征性的篱笆门,将那片沉重的死寂和无声的绝望暂时抛在身后。
通往羊镇的土路在晨曦中蜿蜒。
婠绾像只出笼的小鸟,一路蹦蹦跳跳,
对路边的野花、掠过的飞鸟都充满了新奇,银铃般的笑声驱散了清晨的薄雾。
史大沉默地在前引路,背影依旧佝偻,
却似乎比昨夜多了一丝沉凝的力量。
一路平静。
很快,官道变得宽阔了些,路边的田地也多了起来。
远处,一道由灰褐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城墙轮廓,
在初升的朝阳下显现出来。
羊镇。
一座规模不大的边境小镇,城墙不高,
却带着边塞特有的粗犷和肃杀。
城门口,一块巨大的石匾嵌在门楼正中,
两个饱经风霜的大字深刻其上——
“羊镇”。
石匾下,站着两名身着陈旧皮甲、
腰间挎着朴刀、神情惫懒的士兵,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视着零星进出的行人。
当史大带着我和蹦蹦跳跳的婠绾走近时,
其中一名三角眼的士兵立刻横跨一步,懒洋洋地伸出手臂拦在路中,
斜睨着我们,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站住!哪里人?懂不懂规矩?
进羊镇,一人五文钱的进门费!
掏钱!”
史大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
小跑上前,点头哈腰:
“军爷!军爷辛苦!
我……我和咱们守城队的牛二兄弟认识,
就是那个大高个、黑脸膛的牛二!
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放我和弟弟妹妹进去?我们……”
“滚!”
那三角眼士兵不耐烦地一挥手,差点打到史大的脸,
唾沫星子喷了出来,
“爷不认识什么牛二牛三的!
少他妈套近乎!有钱吗?
没钱就滚!滚滚滚!
哪来的穷要饭的,脏了爷的眼!
快滚,别耽误爷挣钱!”
那粗鄙不堪的辱骂和驱赶,如同污水泼面。
婠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抓紧了我的衣角,
小脸上的兴奋瞬间褪去,只剩下不安。
我眼神骤然一冷。
“吵死了。”
平淡的三个字出口的瞬间,我左手已轻轻捂住了婠绾好奇又带着点害怕的眼睛。
右手随意抬起,体内阳诀灵力无声流转,
一道无形无质、却凌厉到极致的风刃,
在指尖瞬间凝聚成形!
嗤——!
风刃破空,快得几乎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噗呲!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三角眼士兵那颗还在喷着唾沫星子、写满不耐烦和鄙夷的头颅,
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
断裂的脖颈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染红了干燥的黄土路面!
无头的尸体晃了晃,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
喧闹的城门口瞬间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个正准备进城的农夫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另一个原本懒洋洋靠在墙上的士兵,脸上的惫懒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
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裂开,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我缓缓放下捂着婠绾眼睛的手,
目光平静地转向那个剩下的、抖如糠筛的士兵,
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你,不服吗?”
“噗通!”
那士兵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额头在沾血的泥土地上磕得砰砰作响,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
“仙师大人饶命!仙师大人饶命啊!
小的有眼无珠!小的狗眼看人低!
您恕罪!
您大人大量!您请进!
您快请进!”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求饶,
手指颤抖地指向旁边那具还在汩汩冒血的无头尸体,
“这……这混账东西是新来的!不长眼!
冒犯了仙师!他该死!死一万次都活该!”
为了表明立场,他甚至挣扎着爬起来,
狠狠踹了那无头尸体两脚,嘴里兀自骂骂咧咧:
“狗东西!让你不长眼!
死了还污了仙师大人和这位小仙姑的眼!
活该!呸!”
“那我这个进门费呢?”
我淡淡开口,
目光扫过他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然后瞥了一眼旁边的史大。
史大接收到我的眼神,身体猛地一震,
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极度的紧张,但瞬间又被一种豁出去的决然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
走到了那跪地求饶的士兵面前。
那士兵看到史大走过来,再看看我冷漠的眼神,
哪里还不明白?心里瞬间把死去的同伴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他娘的!
老子在这羊镇城门收了七八年的买路钱,从来只有老子收别人的份!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么个煞星!
王二你个杀千刀的蠢货!死了还要坑老子一把!
这钱……这钱是保命钱啊!)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手忙脚乱地解开腰间的荷包,
从里面掏出一张折叠整齐、印着繁复花纹的银票。
他颤抖着双手,恭恭敬敬地捧到史大面前,声音带着哭腔:
“仙……仙师大人息怒!
这……这是小的孝敬您和这位爷喝茶的……
一点小意思……请……请务必收下!
务必收下!”
史大看着递到眼前的银票,上面清晰地印着“贰拾两”的字样。
二十两银子!
这几乎是他打劫小半年都未必能攒下的巨款!
而现在,仅仅是因为仙师一个眼神,一句话,
那个刚才还对他们呼来喝去的士兵,就如此卑微地双手奉上!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仿佛那张轻飘飘的纸有千钧之重。
(这就是……力量带来的东西吗?)
史大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一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疯狂燃烧:
(如果……如果我也拥有这样的力量……
史家村的婶娘们……那些饿得皮包骨头的娃娃们……
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是不是就再也没人敢把她们当牲口一样拖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呐喊,
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颤抖的手指,
一把抓住了那张带着士兵体温和恐惧汗渍的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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