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庭院,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与周围虚假的欢乐乐园格格不入。阴冷、潮湿、弥漫着陈腐与悲伤的气息。
白衣女子试图阻止林晓,但她此刻心神大乱,梦境力量涣散,已无法形成有效的阻挡。
林晓一步踏出,如同穿过一层水膜,从光鲜的乐园迈入了灰败的现实。她没有理会身后白衣女子绝望的哭喊,径直走向庭院中央那个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个穿着破旧白衣、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头发枯黄,身形虚幻,与那成年体态的白衣女子有七八分相似,却更显脆弱。
她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哥哥……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囡囡好怕……好冷……)
(为什么不要囡囡了……为什么留下囡囡一个人……)
无比纯粹而浓烈的悲伤、恐惧与被遗弃感,如同实质的浪潮,冲击着林晓的心神。即便是她,也能感受到那股刻骨的凄凉。
【他心通】反馈来的信息,让林晓瞬间明白了大半。
这小女孩,才是梦境真正的主人,是那白衣女子的本体,或者说,是她执念的核心——一个因某种原因被孤独遗弃,最终死去的幼童残魂。那成年形态的白衣女子,不过是她执念强大后,幻想出来的、能够“保护”自己、吸引“玩伴”的虚假形象。
林晓在她面前蹲下,没有贸然触碰,只是用平和的声音轻轻问道:“囡囡,是吗?”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精致、却布满泪痕的小脸。她的眼睛同样空洞,但里面盛满了孩童最原始的恐惧和委屈。
“你……你是谁?”她怯生生地问,声音细若游丝。
“一个迷路的人。”林晓笑了笑,笑容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平静,“看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哭,就想过来问问,怎么了?”
或许是林晓身上那【道法自然】的平和气息,或许是她的态度不像其他“闯入者”那样带着敌意,小女孩囡囡的戒备心稍稍降低了一些。
“他们……他们都走了……”囡囡抽噎着,“爹爹,娘亲,还有哥哥……说好带囡囡去看花灯的……可是……可是囡囡睡着了,醒来就在这里了……一个人……好黑,好冷……”
断断续续的诉说,拼凑出一个悲惨的过往。似乎是某个节日,家人外出,将她独自留在家中,却遭遇了不测(可能是火灾、盗匪或其他灾祸),让她孤独地死去了。强烈的被遗弃感和对陪伴的渴望,让她的残魂不散,化作了这困住他人、也困住自己的梦境。
“囡囡不是一个人啊。”林晓指了指外面那些被困住的孩童,“你不是找到了很多小伙伴吗?”
囡囡的小脸垮了下来,泪水涌得更凶:“可是……他们不是真的想陪我玩……他们想回家……他们害怕我……我只是……只是想有人陪我说说话……”
她创造欢乐的幻境,吸引孩童的神魂,并非出于恶意,而是极致的孤独。但她潜意识里又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将真实的悲伤和自我隐藏在破败庭院深处。
林晓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如果,有人真心愿意陪你玩一会儿,但玩累了要回家,你会让他走吗?”
囡囡愣住了,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回家?……可以……回家吗?”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的执念就是“留下陪伴”。
就在这时,梦境一阵晃动,外界似乎传来了骚动。是苏婉和沈冰察觉到梦境不稳,在外面采取了什么行动?
囡囡脸上露出惊慌:“不行!不能让他们破坏我的家!不能带走我的朋友们!”她周身开始散发出不稳定的、带着戾气的能量,整个破败庭院也开始震颤,外面的虚假乐园更是加速崩坏!
被囚禁的孩子们发出惊恐的哭喊。
眼看梦境就要彻底失控,甚至可能伤及被困孩童的神魂!
林晓叹了口气,知道光靠嘴炮是不够了。她必须给这执念一个宣泄和理解的出口。
她心念一动,利用刚刚获得的“梦境碎片”和对梦境逐渐加深的理解,强行在剧烈震荡的梦境中,开辟出了一条短暂的通道,连接了破败庭院和外面王小虎所在的位置!
“小虎!”林晓的声音直接响彻在王小虎的意识里,“想回家吗?想的话,去告诉里面那个哭泣的小妹妹,说你愿意陪她玩一会儿,但玩累了,要回家找爹娘。”
王小虎虽然害怕,但回家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鼓起勇气,顺着那条突然出现的小路,跑进了破败的庭院,看到了蜷缩着的囡囡。
这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看着和他妹妹差不多大、哭得凄惨的囡囡,天生的保护欲和同情心冒了出来。他忘了害怕,走过去,学着娘亲安慰妹妹的样子,笨拙地拍了拍囡囡的肩膀。
“你……你别哭了。”王小虎声音还有点抖,“我……我陪你玩捉迷藏好不好?就玩一会儿……然后,然后我得回家,我娘还等我吃饭呢……要不,要不你跟我回家?我娘做的烙饼可好吃了!”
孩童最纯粹、未经修饰的话语,有时比任何高深的道理都更有力量。
囡囡抬起头,看着王小虎那双虽然害怕却充满真诚的眼睛,听着那句“跟我回家”,她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别的色彩——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光亮。
“回……家?”她喃喃道。
“对啊!”王小虎用力点头,“我娘说,小孩子不能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囡囡看着王小虎,又看了看站在旁边、气息平和的林晓,再感受着整个濒临崩溃的梦境……她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
一直以来的执念——强行留下陪伴——是错的。真正的陪伴,不是囚禁,而是……可以选择来,也可以选择走。甚至,还可以被邀请……回家。
“哇——!”囡囡猛地放声大哭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压抑的呜咽,而是将所有委屈、恐惧和孤独都尽情宣泄出来的号啕大哭。
随着她的哭声,她周身那戾气和不稳定的能量开始消散,那成年白衣女子的虚影在她身后缓缓浮现,对着林晓和王小虎的方向,露出了一个释然又带着感激的、浅浅的笑容,随后如同烟雾般消散。
整个梦境,开始从边缘寸寸碎裂,不是崩坏,而是如同冰雪消融,回归虚无。
那些被囚禁的孩童神魂,化作道道流光,向着梦境之外飞去,回归自己的身体。
【叮!核心任务‘释梦’完成!成功化解执念,解放所有被困孩童。奖励发放:天赋‘梦境行走’(初级),特殊物品‘纯净梦核’,修为 150!】
一股庞大至极的精纯灵力涌入林晓体内,推动她的修为直接突破到了练气七层中期!同时,她感觉自己与“梦境”这个维度建立了某种奇特的联系,仿佛只要愿意,就能轻易潜入他人的梦境。一枚温润、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菱形晶体落入她的识海,那是执念消散后留下的最纯净的精神本源——【纯净梦核】。
林晓看了一眼抱着王小虎、哭声渐歇的囡囡残魂,轻声道:“尘归尘,土归土,执念已消,该放下了。或许,你的家人,正在另一个世界等你。”
囡囡的残魂最终化作点点晶莹的光粒,带着一丝安详,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
梦境彻底瓦解。
林晓的意识回归本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坐在王小虎家的蒲团上。旁边的苏婉刚刚收起法诀,额角见汗,显然刚才维持阵法并协助稳定梦境耗费了不少心力。沈冰则按剑而立,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刚才梦境最后的震荡似乎也影响到了现实,让他格外警惕。
“醒了?”苏婉松了口气,好奇地看着林晓,“里面情况如何?刚才梦境波动剧烈,吓死我了。”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王小虎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爹……娘?”他虚弱地叫了一声。
“小虎!我的儿啊!你醒了!”王老汉夫妇扑到床边,喜极而泣。
很快,镇上传来消息,其他昏睡的孩子,也陆续苏醒了过来。笼罩在清河镇上空的压抑气息,随之烟消云散。
任务,圆满完成。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苏婉操控彩绫。
苏婉忍不住追问梦境中的细节,林晓只简略说了说,重点描述了如何用“爱和道理”(其实是王小虎的童言童语)感化了梦魇。
沈冰在一旁默默听着,看向林晓的目光,愈发深邃。
(不战而屈人之兵,于梦境中化解百年执念……她的‘道’,竟已宽广至此?)
【组队任务‘摸鱼小队’完成度评定中……评定完毕!队伍整体‘摸鱼’程度:优!减少正面冲突,以最小代价解决根源问题,队伍氛围‘和谐’(?)。奖励发放:团队技能‘气息同步’(初级)——可短暂同步队伍成员气息,实现更高程度的隐匿或协调攻击;全员修为提升(林晓修为提升至练气七层后期,沈冰、苏婉亦有精进);林晓获得随机奖励:‘织梦蛛丝’一束(可用于修补神识损伤或编织简易幻境)。】
感受着体内再次增长的力量和脑海中多出的团队技能信息,林晓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次任务,收获颇丰。
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怎么费力。
果然,摸鱼才是王道。
就在她琢磨着回去怎么用“织梦蛛丝”做个吊床的时候,怀中的内门弟子令牌忽然震动起来。
一道来自执事堂的传讯浮现:
“林晓师妹,速归。有要事相商,关乎‘百宗问道会’。”
百宗问道会?
林晓眨了眨眼。
听起来……像是个大型的、很麻烦的、需要打架的……社交活动?
她的懒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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