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有人开始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对着窗户比划;有人喊着 “快把他弄下来”,声音里裹着恐慌与亢奋。就在这混乱的中心,店铺门口的人群突然被一股力量冲开 ——
是艾尔华!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围裙还系在身上,腰间沾着没擦干净的灶灰,显然是从家务中匆忙赶来。她的脸上没有血色,嘴唇抿得发白,眼里却满是恐慌与急切,像一头护崽的母兽,不顾一切地往店铺里冲:“让开!都让开!那是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穿透了人群的嘈杂,让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半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惊讶,有同情,还有些人眼里藏着 “果然如此” 的探究。
艾尔华却顾不上这些,她冲进店铺,第一眼就看到了墙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 泰安琼还贴在土坯墙上,眼神里裹着懵懂,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尖叫。
“安琼!” 艾尔华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对着泰安琼说,“下来,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泰安琼看着她,小脑袋轻轻点了点,指尖一松,像片羽毛般轻轻落在她怀里。
艾尔华紧紧抱着他,能感觉到他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心里的痛苦与愤怒像潮水般涌来 —— 她护得住孩子一时,却护不住他一世,这方寸囚笼,终究不是孩子的归宿。
“他是怪物,你让他离我远一点。”那个颧骨通红的女人指着泰安琼,尖声叫道:“他肯定会给我们村里带来灾祸……”
“看看这是什么!” 艾尔华一声怒吼,放开泰安琼,快走几步,猛地一脚,踹翻了店铺门边墙角一个半人高的陶瓮。
瓮里装着赭色的浓稠液体,散发着刺鼻气味,那是店主准备用来处理兽皮的强酸,村民们管它叫 “蚀骨水”。
浓烟嘶嘶地从碎裂的瓮口窜起,黑液汩汩流出,滴落在门边的杂草上,草叶瞬间焦黑蜷曲,冒出缕缕白烟。
艾尔华俯身抄起一块破陶片,舀起一瓢冒着泡的黑液,眼神凶狠如护崽的母狼,直直逼向那个那个颧骨通红的女人的女人。
她双眼喷火,声音冰冷刺骨,带着要将对方撕碎的决绝:“后山那块千年青石,就是被这蚀骨水化开的!你这张胡说八道的臭嘴,要不要也尝尝它的滋味?再敢说‘怪物’两个字,我就让你现在变成真正的怪物!!”
人群瞬间死寂,落针可闻。
那女人看着地上焦黑的草叶,再对上艾尔华那双燃烧着疯狂的眼睛,想起关于 “蚀骨水” 化骨蚀肉的恐怖传说,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脸色由红转青,裤裆处迅速洇湿了一大片,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逃窜,语无伦次地尖叫着:“魔女!她是吃人的罗刹女!!救命啊!”
她连滚带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逃离了人群,仿佛身后真有索命的罗刹。
……
这件事情发生后,艾尔华和泰安琼的名声,就更加响亮了。
[布拉可吉]村的村民路过艾尔华家时,脚步总会不自觉地放慢。那些藏在眼角眉梢的好奇,像细密的网,悄无声息地往院里探。谁都想多看一眼,若能撞见点新奇动静,便能成为傍晚晒谷场或火塘边的谈资,在众人的倾听里,悄悄攒起几分被关注的满足。
这份好奇,在阿吉太格心里发酵得最烈。
这个曾在产房外与黑蜥狼对峙的男孩,早把泰安琼出生时的种种传闻嚼得烂熟,心里像揣了颗发芽的种子,日日盼着能亲眼见见这个 “传奇”。
他家与艾尔华家隔了不到五百米,那天午后,趁母亲萨恬秋花在后山菜园里薅草,他攥着衣角溜出家门,猫着腰钻进艾尔华家附近那片稀疏的核桃林。
核桃树的枝叶刚抽出新绿,阿吉太格攀着粗壮的枝桠往上爬,树皮蹭得掌心发疼也顾不上。他扒着枝桠往下望,视线穿过院门口的篱笆,一下子钉在了屋前的空地上 —— 那个传说中的孩子,正在动。
呼吸猛地顿住了。
泰安琼没像寻常孩子那样追着蝴蝶跑,也没蹲在地上玩泥巴。他在门槛与院角的泥地间穿梭,四肢着地,躯干却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弧度悬在半空,仿佛有股无形的力托着他。
那动作快得像掠过草尖的蜥蜴,脚底板擦过地面时竟没带起半分声响,倒像是隔着层看不见的气膜滑行。
这不是孩童模仿动物的笨拙爬动,更像某种精密的、藏着巧劲的移动,每一次转折、腾挪都透着股浑然天成的流畅。
阿吉太格的眼睛瞪得溜圆,连眨眼都忘了。
可更让他心头一震的还在后面 :
泰安琼忽然转向院角那摞半人高的柴垛,没绕路,也没费力攀爬,竟像道贴着地面的影子 “嗖” 地窜了过去。
紧接着,在阿吉太格倒吸冷气的注视里,他四肢如壁虎的吸盘般贴住柴禾,以近乎垂直的角度往上 “游”,躯干依旧悬着,动作行云流水,连一片柴叶都没碰掉,转瞬便稳稳立在了垛顶。
这一幕像道惊雷,劈开了阿吉太格记不清的往事。
四年前崇天堡门前那头黑蜥狼的影子猛地撞进脑海 —— 那怪物关节转动时带着生涩的金属感,扑击时像被线扯着的木偶,暴戾却僵硬。
可眼前的泰安琼不一样,他的动作里没有半分滞涩,每块肌肉的伸缩都透着股内在的力道,甚至…… 藏着种说不出的利落。
同样是 “非人”,却奇异地勾着人的心,没有恐惧,反倒有种莫名的吸引。
阿吉太格看得心头发热,差点忍不住喊出声。
突然间,他的后衣领却突然被人死死揪住。
“阿吉!你这野崽子!” 萨恬秋花的声音带着喘,脸因急怒涨得通红,显然是从菜园一路小跑追来的。
她拽着儿子往后扯,眼神飞快扫过柴垛上的小小身影,那目光里的忌惮像冰碴子:“跟你说过多少回?不准往这儿凑!阿妈的话你当耳旁风?”
此时,艾尔华正站在屋里的窗沿后,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阿吉太格被拽得一个趔趄,却梗着脖子扭头,小手指着柴垛顶端:“阿妈你看!他爬得多高!比后山的岩羊还快!他不是怪物,是‘壁飞侠’!就像故事里守着峡谷的英雄!”
他顿了顿,想起黑蜥狼那僵硬的影子,更用力地强调,“比那头黑蜥狼那头坏东西厉害多了,也好看多了!他肯定是好人!”
萨恬秋花看着儿子眼里亮得发烫的崇拜,又望向柴垛上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的孩子 —— 身姿虽怪,却透着股沉静的劲儿,一时竟说不出话。到了嘴边的斥责卡成了团,只剩下满心的忧虑,混着点说不清的茫然。
她最终只咬着牙拽紧儿子的胳膊,声音沉得像灌了铅:“闭嘴!跟我回家!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频频回头的阿吉太格带离了这片让她心惊的地方。
屋里窗沿后,艾尔华一直站着。阿吉太格那声 “壁飞侠”、那句 “是好人”,像冬日里漏进窗缝的暖阳,在她冰凉的心上烫出一小片暖意。
可萨恬秋花拽着孩子时发颤的手、眼里化不开的恐惧,又瞬间将这点暖意浇灭了。
她望着柴垛上的泰安琼,他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刚才的风波毫无察觉,只是坐在垛顶仰头看天上的鸟,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清越的、谁也听不懂的音节,像某种古老的呼唤。
艾尔华的心,被沉重阴云罩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发现泰安琼确实憋得慌,在屋里转圈时指甲都快抠进墙皮,显然,他很烦躁了。
艾尔华终究心软,于是间隔几天,她就攥紧他的手,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四周,带着他到屋后僻静处 “放风”。
在“放风”过程中,泰安琼的本能,总在不经意间冒出来。
一次在路边,他忽然挣开艾尔华的手,像被什么吸引着扎进草丛,抓起块灰扑扑的石头就往嘴里送。艾尔华吓得魂都飞了,扑过去抢时才发现,那石头缝里嵌着点亮晶晶的金属碴。她哪知道,这是狼蛛星球基因里,对矿物质的天然渴求。
有一次在偏僻山道上,艾尔华正牵着他慢慢走,忽然瞥见树底下有只牧羊犬在撕咬刚咬死的羔羊。血腥味像根无形的线,瞬间拽住了泰安琼。他猛地甩开艾尔华的手,速度快得像道黑风,竟带着几分黑蜥狼般的敏捷扑了过去。牧羊犬低吼着警告,他却浑不在意,用那过分灵活的手指撕下一小块生肉就往嘴里塞。艾尔华的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冲上去抱住他,才没让那口生肉咽下。这件事,偏巧都被几个路过的村民撞见了。
还有一次,他们在山坡上,路过一个养殖场,泰安琼盯着猪圈里哼哼唧唧的小猪,眼神突然亮了。他像只蓄势的小兽,猛地跃过半人高的矮墙,朝着小猪扑过去 —— 那架势,活像头盯上猎物的幼虎。艾尔华在墙外翻手不及,只能死死拽住他的后领,圈里的小猪吓得嗷嗷叫,她手忙脚乱地把泰安琼拖出来时,手心全是冷汗。她吓得去掉了半条命,让她宽慰的是,猪的全命保住了。
不久, 泰安琼又多了一个新的标签:食生肉的小狼怪。
泰安琼那些不像人类的举止,被添油加醋地传开。流言像[伊齐盾格江]汛期的洪水,漫过[布拉可吉]村的每道篱笆、每座草屋,又顺着山道,,往周边的村落流淌。
从此,村民看艾尔华的眼神,早已没了最初的试探,只剩戒备。那目光像带了刺,扎得她走在路上都得低着头。同龄的孩子见了泰安琼,要么远远绕开,要么捂着鼻子低头狂奔,仿佛多待一秒就会沾染上什么晦气。
只有阿吉太格是例外。
这个八岁的男孩总趁母亲不注意,总是偷偷往艾尔华家的方向望。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亮晶晶的好奇,还有点藏不住的崇拜。
在他心里,泰安琼从来不是怪物 。从那天看见泰安琼像壁虎般游上柴垛,看见他动作里藏着的利落与力量,阿吉太格就认定了:他是个不一般的人,是个厉害的英雄。
阿吉太格想到别人说泰安琼爬墙壁时如履平地,于是,结合他前几天看一个传奇英雄的动漫电影内容,他给泰安琼取了一个名字:壁飞侠。
“怪物”“灾星”“倒霉蛋”“食生肉的小狼怪”…… 这些标签像生锈的钉子,死死钉在他身上。与其说泰安琼对这些外号根本不在乎,不如说他对此根本没有感觉
因为在现在主导他的「卡拉克」意识中,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地球人在说什么。
就当大家认为泰安琼是一个“闷葫芦”、人人都可以耻笑他、朝他扔石头的时候,一件看起来非常小的事情,让泰安琼长期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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