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船,缓慢地从漆黑冰冷的海底向上浮升。
厄缪斯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那是一种紧密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束缚感,紧固却温暖。
他长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入目是一片模糊的昏暗,以及……近在咫尺的粗糙囚服纹理。
狭小简陋的单人床上。
他的脸颊正紧贴着一片温热的胸膛,隔着布料将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规律地敲击着他的耳膜,震得他有些发懵。
那条箍在他后背和腰际的手臂,结实而有力,将他牢牢锁在这个怀抱,紧密得不留一丝缝隙。
熟悉的信息素传入鼻尖时,厄缪斯呼吸猛地一滞,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
视线掠过线条凌厉的下颌,抿紧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最终,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紧闭着的眼睛。
谢逸燃。
那张俊美得极具攻击性的脸,在沉睡中褪去了平日里的嚣张和恶劣,显得安静了些许,但眉宇间依旧残留着一丝仿佛与生俱来的戾气和……一点点……蹙起的眉头?
他睡得似乎并不安稳,但手臂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松懈,反而无意识地因厄缪斯抬头的动作而又收紧了些。
将试图微微后仰以拉开距离的雌虫更深地按回自己怀里。
厄缪斯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怎么会在谢逸燃怀里?!
昨晚破碎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
囚室里的羞辱与殴打,斯卡蒂罗的刑讯与暗示,谢逸燃如同煞神般闯入,踹飞的门板,冰冷的警告。
然后……便是模糊的黑暗与断片。
这里绝不是雌虫监舍。
那他昨晚……难道一直……
他们昨晚做了什么?
谢逸燃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囚服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厄缪斯的心猛地一跳。
他绝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这个认知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清醒。
下一瞬,几乎是本能地,厄缪斯抬手抵住谢逸燃的胸膛便用力向外推拒,同时腰腹发力,试图从这令他窒息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放开……”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刚醒时的虚弱和难以掩饰的惊惶。
然而,他的挣扎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澜。
沉睡中的谢逸燃连眼都没抬,只是感觉到他的动作后,不满地蹙紧了眉头,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模糊而暴躁的咕哝,箍在厄缪斯腰背上的手臂便骤然收紧,蛮横地向回一揽!
“呃!”
他甚至没有完全醒来。
厄缪斯便猝不及防的失去了平衡,刚撑起的身子再度倒下,惊呼声就这样被掐断在了喉咙里。
直到天旋地转后,后背重重撞进一个更坚实滚烫的胸膛。
谢逸燃有力的手臂从他腋下穿过,死死缠抱住他,一条长腿也顺势压了上来,将他整个人牢牢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瞬间,从正面相拥变成了更无处可逃的禁锢。
“你……!”
厄缪斯感受着对方搂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又惊又怒,脸色已经涨红,挣扎得更厉害。
他一抬手,手肘试图向后撞击。
刚一动作,谢逸燃便精准接住了他的手肘,掌心一握,顺着关节便摸上了他的小臂,紧紧压了回去。
小臂处传来的温度烫的厄缪斯仿佛要化在这。
“谢逸燃!你想干什么?!”
谢逸燃只回了他两个字。
“睡觉。”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吵醒后极度不悦的戾气,喷出的热气烫红了厄缪斯的耳廓。
谢逸燃收紧了手臂,将怀里不安分的雌虫更紧地摁向自己,额头抵在厄缪斯的后脑勺,不耐烦地蹭了蹭。
“再动你就完了。”
威胁的话语含糊不清,却带着十足的认真。
厄缪斯闻言全身僵硬,像被瞬间冻住。
他能感觉到谢逸燃的心跳贴着他的后背,沉稳有力,与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形成可悲的对比。
那强势的黑茶信息素因为主人的不悦而带上了一丝压迫感,无孔不入侵蚀他的感官。
挣扎是徒劳的。
力量的绝对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虚弱得连保持清醒都勉强。
屈辱,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与羞愤,如同藤蔓般紧缠住他的心脏。
雌雄有别,而他就这样被谢逸燃当成一个抱枕一样禁锢在怀里,肌肤相贴。
比起他的慌乱,身后的雄虫却似乎很快又陷入了浅眠,呼吸已经逐渐变得均匀,但环抱着自己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放松。
厄缪斯睁着眼,望着墙壁上斑驳的污渍,身体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监狱探照灯的光线微微变换了角度,监狱的铃声从远处传进这间狭小牢房里时,谢逸燃的呼吸才再次发生了变化。
他动了动,似乎终于要从深眠中苏醒。
厄缪斯察觉到后,心里竟又起了一阵慌乱。
下意识立刻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压回眼底,身体却控制不住地更加僵硬。
谢逸燃先是无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怀里温热却僵硬的身体移了移位置,而且发出一声满足般的低哼。
几秒后,他才懒洋洋地睁开眼。
墨绿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惺忪的睡意,但很快便恢复了清醒时的锐利和慵懒。
他先是低头看了看怀里装睡的雌虫。
厄缪斯紧闭着眼,长睫却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苍白的脸上甚至因为憋气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谢逸燃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故意低下头,鼻尖凑近厄缪斯后颈那处依旧红肿的腺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啧。”
他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满意地感受到怀里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
“装睡?”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听起来格外性感,也格外危险。
“看来是休息好了?”
厄缪斯猛地睁开眼,深蓝色的眼眸里像是结了一层冰,却又冰封着汹涌的怒火。
“放开我!”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三个字。
谢逸燃低笑一声,非但没放,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开口。
“求我。”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入厄缪斯紧绷的神经。
厄缪斯呼吸一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又是这样!
他总是这样!
谢逸燃欣赏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屈辱,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这才对。
比起昨晚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还是这样带着刺,会愤怒会挣扎的厄缪斯更有趣。
他故意用指尖划过厄缪斯腰侧敏感的肌肤,感受到那瞬间的战栗。
“不求?”
他拖长了调子,语气里的玩味几乎不加掩饰。
“那就再躺会儿。”
“或者,我不介意……做点别的‘晨间运动’。”
厄缪斯闻言猛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深蓝色的眼眸死死瞪着墙壁,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从齿缝里挤出些声音,听着却像是把谢逸燃咬碎。
“……求你。”
谢逸燃眼底的笑意加深,像是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糖果。
他松开了手臂,甚至还颇为“好心”地拍了拍厄缪斯的后背。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
厄缪斯几乎是弹射般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踉跄着跌下床,脚步虚浮地连退好几步,直到侧身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停下。
他剧烈地喘息着。
像是刚刚逃离了致命的陷阱,深蓝色的眼眸里满是警惕和混乱。
谢逸燃则慢悠悠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后,墨绿色的瞳孔懒洋洋地睨着他。
下一秒。
“滚吧。”
他挥了挥手,语气随意得像是在打发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下次再把自己搞成那副鬼样子,我可没兴趣再去捡一次。”
厄缪斯闻言身体一僵,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
什么意思?
就这样让他……滚?
厄缪斯咬了咬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转过身,拉开门,几乎是逃跑般地冲了出去。
门哐当一声在他身后关上。
谢逸燃看着那扇还在轻微震动的门板,嘴角恶劣的弧度缓缓平复。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晚香玉气息。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对方腰际皮肤细腻却温软的触感。
“麻烦。”
他低声又骂了一句,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晦暗光芒。
谢逸燃手撑在身后,目光下垂扫了一眼还带着褶皱的床铺。
不自觉又想起了昨晚。
这颗破矿星的昼夜温差简直大得离谱。
夜幕彻底降临后,温度骤降,冷意无孔不入,顺着石缝往里钻,连他都觉得有些不适。
蜘蛛是变温动物,对低温本能排斥。
而怀里那只雌虫……
谢逸燃无意识深出一口气,觉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昨晚的厄缪斯,不知是因为腺体被强行处理后的虚弱,还是挨了揍,或者干脆就是发烧了,浑身烫得惊人。
整只虫像个不安分的小火炉,即使在昏迷中也细微地颤抖着,一个劲的要往谢逸燃怀里蹭。
谢逸燃当时皱着眉想把这块无意识的烫手山芋推开,对方的柔软的头发也扰的谢逸燃有些发痒。
但手碰到对方汗湿滚烫的脖颈时,动作顿了一下。
推开的动作变成了略显粗鲁地将薄被扯过来,胡乱盖在对方身上。
“老实点。”
他低语斥了一声,简单按住厄缪斯后便再度闭上了眼。
可实际那点破烂织物,根本隔不断一阵阵散发出的,对他冰冷肢体极具诱惑力的暖意。
尤其是后半夜,温度更低。
厄缪斯明显更受不了。
雌虫在昏睡中蜷缩着身体,牙关轻轻打颤,呼吸却带着不正常的灼热,又本能地往谢逸燃这边贴。
本就睡不踏实的谢逸燃被这持续不断的细微动静搅得更为心烦意乱。
他睁开眼,盯着厄缪斯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苍白的脸,看了半晌。
那张脸被散乱白发遮掩了大半,只能见半张消瘦的下巴上,带着点破损薄唇无意识的紧抿着。
可怜又无助,像只受伤的流浪小狗。
最后,谢逸燃极其不爽地“啧”了一声。
长臂一伸,干脆利落地将那个不断散发着诱人热量的“暖炉”整个捞进了自己怀里。
动作带着点泄愤般的粗暴,但落入怀抱的力道却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
厄缪斯立马就老实了。
滚烫的额头抵在他颈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奇异的痒意。
谢逸燃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
暖烘烘的。
确实比靠着冰冷的墙壁舒服多了。
而且……很安静,很乖顺。
不会用那种冰冷又带刺的眼神瞪他,也不会说出让他滚开的话。
谢逸燃低头,只能看到对方浓密的睫毛和一小片光洁的额头。
他看了片刻,突然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算得上满意的恶劣笑容。
行吧。
总算还有点用处。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下巴抵在厄缪斯柔软的发顶,手臂收紧,把这大型暖炉牢牢锁在怀里,终于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至于发烧?
死不了就行。
毕竟这鬼地方要什么没什么,一点消炎镇痛药都是紧缺货。
谢逸燃这么想着,安抚信息素再度释放了出来,缓缓将交缠相拥的二人包裹。
而似乎隐隐的,厄缪斯的晚香玉也在无意识的回应他。
所以直到谢逸燃从回忆中抽离,都感觉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晚香玉的甜香。
谢逸燃动了动脖子,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下一秒,系统的警告声便尖锐地响起。
【宿主!大事不好!斯卡蒂罗监狱长正在来的路上!带了一队狱警,预计三分钟后抵达!请宿主做好准备!】
谢逸燃闻言,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扯出一个兴奋又充满戾气的笑容。
“哦?那来得正好,省的我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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