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体内住着什么？
冰冷的走廊地面汲取着三人仅存的体温。
易不凡半昏迷地靠在墙上，视野一片混沌，剧烈的头痛如同有钢针在不断搅动，耳边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远处那怨念聚合体若有若无的尖啸回音。【精神严重透支】 的状态让他连维持基本意识都变得困难。
赵铁柱躺在不远处，粗重地喘息着，手臂上的黑紫色已经蔓延过了手肘，整条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皮肤冰凉僵硬，如同死物。尸毒正在侵蚀他的身体，甚至可能蔓延向心脏。他的脸色灰败，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嘶声。
李浩蜷缩在另一个角落，双手抱着头，身体不住地颤抖。张薇惨死的画面、缝合怪物的恐怖、以及最后那怨念聚合体带来的灵魂层面的战栗，已经将他的精神推向了崩溃的边缘。他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薇薇……对不起……”。
绝望，如同这走廊里浓郁的血腥味，无孔不入。
易不凡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冰冷的异感，正在蠢蠢欲动。不是因为外在的威胁，而是源于他自身的 虚弱 和 濒死 的状态。仿佛他越是接近死亡，这潜藏的东西就越是活跃。它像是一个寄生在阴影中的藤蔓，宿主的光芒越是黯淡，它就越是贪婪地舒展身躯。
【身体异化度：7%】
这个数字像是一个冰冷的嘲笑。他获得了窥探规则的力量，代价却是自身人性的逐渐剥离和走向未知的畸变。现在，这畸变似乎并不满足于缓慢侵蚀，而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显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它在渴望，渴望能量，渴望……生存。以他的生命为代价的生存。
“水……”赵铁柱发出干涩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李浩没有任何反应。
易不凡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他们最后一点水源在之前的战斗中遗失了。他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砾。
不能死在这里……
易不凡强迫自己集中涣散的意识。鬼瞳无法开启，但他还有基本的感官。他侧耳倾听，除了赵铁柱的喘息和李浩的呓语，走廊深处似乎……有一种极其微弱、规律的“滴答”声，不同于之前厕所里那充满恶意的水声，这声音更清脆，更像……某种冷凝水或者未关紧的阀门？
水源！
这个发现如同强心剂，让易不凡精神微微一振。他必须行动起来，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两个濒临绝境的同伴。
他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一点点挪向赵铁柱。
“铁柱哥……听到我说话吗？”易不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赵铁柱浑浊的眼睛转动了一下，聚焦在易不凡脸上，艰难地点了点头。
“前面……可能有水……我们必须过去……”易不凡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耗费极大的力气。
赵铁柱看了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左臂，又看了看状态更差的易不凡和精神失常的李浩，脸上露出一丝惨然。但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用还能动的右手撑地，试图站起来。“走……老子……还不想变僵尸……”
易不凡又看向李浩：“李浩！想活下去就站起来！张薇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薇薇……”李浩茫然地抬起头，泪水再次涌出，但“活下去”三个字似乎触动了他内心最后一丝本能。他摇摇晃晃地，如同牵线木偶般站了起来。
三个人，一个重伤中毒，一个精神崩溃，一个能力透支，互相搀扶着，如同三具行尸走肉，沿着血腥的走廊，朝着那微弱的“滴答”声来源，踉跄前行。
每一步都无比艰难。易不凡感觉自己像是在浓稠的胶水中跋涉，大脑的抽痛从未停止，体内那股冰冷的异感随着他的移动而愈发躁动，仿佛在催促他，诱惑他，去汲取周围空气中那些飘散的、微弱的负面能量碎片，甚至……是身边两个同伴的生命力？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猛地甩了甩头，将其驱散。
他们循着声音，来到了一个挂着“美术器材室”牌子的房门外。门虚掩着，滴答声正是从里面传来。易不凡用尽最后力气推开房门。
里面堆放着画架、石膏像和各种颜料，同样一片狼藉。但在房间角落，一个老旧的、连接着破裂水管的水槽正在缓慢地滴着水，下方的一个破桶里积攒了薄薄一层还算清澈的水。
希望！
三人如同沙漠中的旅人见到了绿洲，扑到水槽边，也顾不得卫生，用手捧起那冰冷的积水，贪婪地灌入喉咙。干涸的身体得到滋润，虽然无法治愈伤势和精神创伤，但至少缓解了最迫切的生理需求。
喝饱水后，三人瘫坐在器材室相对干净的一角，短暂的休整让易不凡的头痛稍微减轻了一些，视野也清晰了不少，但鬼瞳依旧无法动用。赵铁柱靠在墙边，闭目喘息，尸毒的蔓延似乎因为补充水分而稍微减缓，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李浩则抱着膝盖，眼神依旧空洞，但至少不再呓语。
易不凡靠在一个断臂的维纳斯石膏像旁，内视着自身。那冰冷的异感并未因饮水而平息，反而像是一头被惊醒的饿兽，在他经脉中缓缓流窜，带来一种空虚的灼烧感。它渴望的不是水，而是……更本源的能量。
他想起了吸收镜灵诅咒时的感觉。那种冰冷的“饱腹感”。
难道……他必须不断吞噬这些诡异的存在，才能维持自身，甚至活下去？否则，就会被体内这未知的东西反噬？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到底是什么？这场“无尽生存游戏”选中他，是因为他特殊，还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容器，一个为某种东西准备的温床？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际——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踩到碎纸的声音，从器材室门外传来。
易不凡瞬间警觉，虽然无法动用鬼瞳，但他长期处于危险中培养出的直觉让他汗毛倒竖！他猛地看向门口，同时对赵铁柱和李浩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赵铁柱立刻睁眼，抓起了身边一根断裂的画架木条。李浩也紧张地缩了缩身体。
门外，一片死寂。
但那被窥视的感觉，却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了易不凡的脖颈。
不是下面楼层那些充满直接恶意的怨灵……这种感觉更加隐蔽，更加……狡猾。
几秒钟后，一个熟悉却又让易不凡心头一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从门外黑暗中响起：
“看来……你们几个命还挺硬。”
随着话音，一个身影缓缓从门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擦伤，金丝眼镜碎了一片，衣服破烂沾满污秽，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锐利和……疯狂。他手中，赫然握着一把沾着暗红色凝固血迹的——消防斧！
王哲！
这个背叛者，竟然没有死！而且，他似乎一直尾随着他们！
王哲的目光扫过虚弱的易不凡、重伤的赵铁柱和精神恍惚的李浩，最后定格在易不凡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易不凡，或者……我该称呼你，‘怪物先生’？”
“你那双能看见鬼的眼睛，还有你身上那股让我很不舒服的‘味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把你知道的，还有你‘变成这样’的秘密，统统告诉我。”
“否则，”他掂了掂手中沉重的消防斧，斧刃上的血垢在微弱光线下反射着幽光，“我不介意亲手解剖一下，看看你体内到底住着什么。”
危机，从未远离。而这一次，威胁来自曾经的同路人，手持利器的，活生生的人。
（第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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