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命来换！”
苏寂嘶哑的咆哮在混乱的祭坛上炸开，如同垂死野兽的嗥叫，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瞬间压过了行尸的嘶吼、赵振的痛苦咆哮和幸存者们濒死的哀鸣。
李强逼近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赤红的双瞳死死盯住苏寂抬起的那只手臂，那只深深嵌入黑色碎片的、血肉翻卷的左臂！暗红的血液如同断线的珠子，顺着狰狞的伤口边缘不断滴落，在冰冷的暗红岩石上溅开一朵朵微小的、却触目惊心的血花。那黑色的碎片，在惨绿双月与祭坛血光的映照下，边缘流淌着一种非金非石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幽暗光泽，像一颗嵌入血肉的深渊之眼。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猛地攫住了李强！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贪婪、忌惮和强烈不安的本能预警！那碎片…绝对有问题！它散发出的气息，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原始渴望，比他吞下的血珠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
“装神弄鬼！”李强强行压下心头那丝悸动，被痛苦和暴戾吞噬的理智让他无法思考太多。他喉咙里爆发出更狂暴的怒吼，如同受伤的凶兽发出最后的冲锋号角！被青黑色斑点侵蚀、皮肤下暗红纹路疯狂搏动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再次加速，巨大的拳头撕裂空气，带着最后爆发的、混乱不堪的暗红气劲，直轰苏寂的面门！他要将这个碍眼的废物连同他胳膊上的鬼东西，一起砸成肉泥！
拳风扑面，带着浓烈的血腥和死亡气息，吹得苏寂破烂的衣衫猎猎作响，脸上干涸的血污和腐液似乎都要被刮掉一层。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浓重，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苏寂的感官。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寂眼中那点幽暗的、如同深渊之火的光芒，骤然爆燃！
“代价…未付…”脑海中，碎片意志的低语如同最后的丧钟，冰冷而清晰。
那就…付给你！
苏寂的意志，在死亡的边缘轰然决堤！那不是放弃，而是一种比死亡更决绝的献祭！他不再抗拒左臂碎片那疯狂的吞噬，不再压制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冰冷！反而，他主动放开了所有的防御，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力，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恨意、所有被当作药材的屈辱、所有对这炼狱的诅咒…以及那深埋心底、从未熄灭的、对生的无尽渴望…如同燃料般，狠狠地、决绝地“推”向了那嵌入血肉的黑色碎片！
**“吞吧！”** 他无声地嘶吼，灵魂都在咆哮！
仿佛得到了最狂热的献祭回应！
左臂伤口处，那块沉寂的黑色碎片，骤然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幽暗光芒！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死寂，而是瞬间化作一个微型的、贪婪的、旋转的深渊黑洞！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的吸力，以伤口为中心，轰然爆发！
“呃啊——！！！”
苏寂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挤压、扭曲！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比林薇最后的尖叫更加凄厉、更加绝望！身体瞬间弓成了虾米，剧烈地痉挛抽搐！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肌肉萎缩，血管根根暴凸，如同枯藤缠绕着朽木！翻卷的皮肉伤口边缘，原本鲜红的血肉瞬间变得灰败、失去生机！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了他的灵魂和肉体，眼前彻底被一片纯粹的黑暗和撕裂般的血红所充斥！
这恐怖的吸力不仅吞噬着苏寂自身的血肉和生机，更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扭曲的力场，瞬间笼罩了轰至面前的李强！
李强那狂暴的拳头，距离苏寂的面门仅有咫尺之遥！狂暴的拳风甚至已经撕开了苏寂额前的碎发！然而，就在这决定生死的瞬间，李强脸上的暴戾狂气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骇和无法理解的痛苦！
“呃？！”
他感觉自己轰出的、蕴含着混乱暗红气劲的拳头，仿佛撞进了一片粘稠到极致的、无形的沼泽！一股冰冷、滑腻、带着绝对剥夺意志的力量，如同无数条无形的触手，瞬间缠绕上他的手臂，并顺着他的手臂，疯狂地钻进他的身体！
不！不仅仅是缠绕！是…吞噬！
李强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臂上贲张的肌肉、皮肤下搏动的暗红力量、甚至…血液、生命力，都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失！被那股源自苏寂左臂伤口的、幽暗黑洞般的吸力，疯狂地抽取、掠夺！皮肤上那些因腐息瘴和力量反噬而蔓延的青黑色斑点，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雪，迅速扩大、融合，颜色变得更加深黯、污浊！麻痒刺痛感瞬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虚弱所取代！
“不！我的力量！！”李强发出惊恐万分的嘶吼，想要抽回手臂，却感觉整条手臂如同被焊死在那片无形的力场中，纹丝不动！不仅如此，那股恐怖的吸力还在疯狂蔓延，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他的手臂，向他的躯干、他的头颅、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侵蚀！他皮肤下原本狂暴搏动的暗红纹路，此刻如同被抽干了血液的蚯蚓，迅速黯淡、干瘪下去！
“放开我！怪物！！”李强彻底慌了，死亡的恐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降临。他另一只拳头疯狂地砸向苏寂，试图打断这恐怖的吞噬。然而，他的动作变得无比迟滞、沉重，拳头上的暗红气劲早已消散无踪，软弱无力地砸在苏寂弓起的、同样在剧烈抽搐的肩膀上，如同捶打一块朽木。
苏寂对外界的一切攻击仿佛失去了感知。他整个人蜷缩着，身体因无法承受的剧痛和恐怖的吞噬而筛糠般颤抖。裂开的眼镜早已不知飞落何处，露出的那双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放大到了极限，里面没有任何神采，只剩下一种非人的、空洞的痛苦和…一种被深渊彻底吞噬的冰冷！他的左臂已经完全干枯，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色泽，只有那块嵌入血肉的黑色碎片，幽光流转，如同恶魔的心脏在贪婪跳动。
“呃…呃呃…”李强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嘶吼变成了绝望的呜咽。他壮硕的身躯如同被放了气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变得松弛、布满深黑色的溃烂斑点。头发大片大片地脱落。曾经充满力量的肌肉萎缩、消失，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轮廓。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甘，死死盯着苏寂左臂上那块散发着幽光的碎片，仿佛看到了自己死亡的源头。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颤鸣！
李强干瘪的胸口位置，一个扭曲的、暗红色的印记——**“贰拾陆”**——猛地亮起！仿佛是他体内最后残存的生命烙印在发出哀鸣！印记的光芒剧烈闪烁、挣扎，试图抗拒那恐怖的吞噬之力！
然而，这挣扎如同螳臂当车。
苏寂左臂伤口处，那幽暗的黑色碎片似乎感应到了这最后的“美味”，幽光猛地炽盛了一瞬！一股更加强横、更加贪婪的吸力爆发！
“噗！”
一声轻响，仿佛气泡破裂。
李强胸口那剧烈闪烁的“贰拾陆”印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硬生生从血肉中剥离、扯出！化作一道扭曲挣扎的、由纯粹暗红光芒构成的数字虚影，瞬间被扯离李强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闪电般没入了苏寂左臂伤口处的黑色碎片之中！
“呃啊——！！！”
李强最后发出一声短促到极点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惨嚎！他那早已干瘪如骷髅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朽木，软软地瘫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眼睛大大地睁着，瞳孔彻底扩散，凝固着无尽的恐惧和茫然，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皮肤上那些深黑色的溃烂斑点迅速蔓延、连接，将他变成了一具散发着浓郁死气的、怪异扭曲的枯骨。
吞噬…完成了。
苏寂左臂伤口处那幽暗的黑洞光芒骤然收敛。碎片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死寂，只是表面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流动的暗红血线。那恐怖的吸力瞬间消失。
“嗬…嗬…”苏寂如同溺水获救般，猛地弓起身体，剧烈地、贪婪地喘息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肺里。眼前那片纯粹的黑暗和血红缓缓褪去，露出了祭坛上炼狱般的景象，只是视野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幕。
剧痛依旧存在，如同亿万钢针扎在每一个细胞上，尤其是左臂，从肩膀到指尖，彻底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麻木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冰冷和沉重。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汗水、血水、污秽的腐液混合在一起，顺着他的额头、脸颊、脖颈不断流淌。他感觉自己像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支离破碎的尸体。
然而，在那非人的痛苦和极致的虚弱深处，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如同冰冷的火星，在干涸的废墟中悄然燃起。
不是李强那种狂暴、混乱、充满破坏欲的力量。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冰冷、更加死寂…如同深埋地底的寒铁，带着一种吞噬一切后的空虚与沉重。这股力量蛰伏在他残破的躯壳里，蛰伏在那条干枯的左臂深处，蛰伏在…那块冰冷的碎片之中。
代价…这就是代价…用血肉，用生机，用李强的命…换来的…力量？
苏寂的嘴角，在剧烈的喘息中，极其艰难地、扭曲地扯动了一下。那笑容，比哭更难看，充满了痛苦、疲惫和一种沉入深渊后的、冰冷的麻木。
祭坛上，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赵振那边，林薇最后怨毒“毒箭”造成的混乱能量冲突似乎暂时平息了。赵振那条被侵蚀的手臂焦黑溃烂了一大片，冒着缕缕青烟，他痛苦地低吼着，动作更加狂乱，但那双惨绿的眼珠，却死死地、带着一种冰冷的警惕，锁定了刚刚吞噬了李强的苏寂！他能感觉到，那个蜷缩在角落、看起来濒死的家伙身上，散发出了一种让他本能感到厌恶和…一丝忌惮的气息！
周围的几只行尸，似乎也被刚才那恐怖的吞噬场景短暂震慑，浑浊的眼珠迟疑地转动着，在苏寂、赵振怪物和地上新鲜的尸体之间逡巡。
幸存者更是彻底吓傻了。他们蜷缩在更远的地方，惊恐地看着苏寂，看着他那条干枯如鬼爪的左臂，看着李强那迅速腐败的枯骨，如同看着一个比行尸、比赵振更加恐怖的怪物诞生！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死死压抑着。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颤抖，从幸存者中响起：
“他…他的手腕…没…没有光！苏寂…苏寂的手腕上没有编号！”
说话的是一个缩在人群边缘、脸上沾满血污和泪痕的女生，她之前似乎一直在偷偷观察苏寂。此刻，她指着苏寂那因干枯而更加显眼的左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编号？
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所有幸存者，包括那些意识混乱的行尸，似乎都下意识地将目光聚焦在苏寂裸露的、干枯的左腕上。
惨绿的月光下，那截如同枯枝般的手腕皮肤上，只有干涸的血迹、污秽的泥垢和因干枯而皱起的纹路。
空无一物。
没有“叁柒”，没有“壹玖”，没有“贰拾陆”…
什么都没有！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重、更加粘稠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沥青，瞬间淹没了整个血色祭坛。连赵振喉咙里的低吼都停滞了一瞬，那双惨绿的非人眼珠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困惑和一种…难以名状的惊疑。
苏寂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扫过自己那空荡荡的手腕，又扫过那些充满恐惧、如同看怪物般看着他的幸存者。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干裂的嘴唇被扯开，渗出暗红的血丝。
没有编号？
不，它只是…被“吃”掉了。
被这块嵌入血肉的碎片…连同他的血肉…一起“吃”掉了。
这，就是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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