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带着沈清韵出门时，特意选了辆青绸马车，车帘缝里能瞧见街市的热闹。
沈清韵扒着帘角，眼睛瞪得溜圆——
卖糖画的老汉正转着轮盘，糖浆拉出金丝，转眼间就成了只小兔子；
挑着菜筐的农妇吆喝着“新剜的春笋”，竹筐上还沾着泥点；
布庄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绸缎，风吹得哗啦啦响。
“娘亲，你看那糖画！”沈清韵拽了拽林氏的衣袖，声音里满是雀跃。
林氏笑着吩咐车夫慢些，让小丫鬟春桃去买了只兔子糖画。
沈清韵捧着糖画，小心翼翼地舔了口，甜得眼睛都弯了：“比府里的麦芽糖好吃！”
马车在“锦斋”门口停下时，沈清韵还在舔糖画的尾巴。
掌柜赵德安早候在门口，穿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手里攥着块帕子，见马车停下，忙上前躬身：“夫人安好。”
目光扫到沈清韵手里的糖画，又飞快地移开，眼神里藏着点疑惑——这小主子瞧着年纪不大，真能管铺子？
林氏牵着沈清韵往里走，铺面不大，却收拾得亮堂，货架上摆着方方正正的点心盒，空气中飘着枣泥和杏仁的甜香。
两个伙计正擦柜台，见主子进来，忙停下手里的活，规规矩矩站好。
“老赵，这是府里大小姐。”林氏站在柜台前，声音不高却有分量。
“往后锦斋的账、进货、卖货，都得先跟大小姐说，你多帮衬着点。”
赵德安愣了愣，手里的帕子攥得更紧了，却还是躬身应道：“是，老朽听大小姐吩咐。”
他偷偷抬眼，见沈清韵把糖画递给春桃，小手背在身后，眼神清亮地打量货架，倒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心里的疑惑才少了点。
林氏又叮嘱了两句，便对沈清韵道：“娘去隔壁看看绸缎，你跟赵掌柜好好学，有事让锦书找我。”
说罢带着婆子走了，故意留了空间给沈清韵。
赵掌柜定了定神，先领着沈清韵往后院走：“大小姐，前店后坊，后面是做点心的厨房，师傅们都在呢。”
穿过个小院子，就闻见更浓的甜香，三个师傅围着案板忙活，见进来人，都停下手里的活。
“这是府里大小姐，往后管铺子的。”赵掌柜介绍道。
为首的李师傅是个络腮胡，手里还沾着面粉，忙拱手：“大小姐好。”
沈清韵笑着点头：“李师傅不用多礼，我就是来学学怎么做点心的。”
她凑到案板前，见李师傅正揉面团，做的是芙蓉糕的胚子，方方正正的，没什么花样。
“李师傅，这芙蓉糕都是这样的吗？”她指着胚子问。
李师傅愣了愣：“是呀，老主顾都认这个样子，做了十几年了。”
沈清韵没说话，跟着赵掌柜回到前店。
赵掌柜把账本拿出来，摊在柜台上：“大小姐，这是近三个月的账，您瞧瞧。”
账本纸页泛黄，字迹倒工整，沈清韵学着母亲的样子，手指点着“收入”那栏：
“赵掌柜，一盒芙蓉糕卖五十文，做这一盒，得花多少钱呀？”
赵掌柜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成本，忙答：“材料二十文，加上人工、租金分摊，总共三十文，能赚二十文。”
“那上月怎么赚得少了？”沈清韵指着账本上的下降数字，眉头微微蹙起。
赵掌柜叹了口气，往街口方向努了努嘴：
“上月街口开了家南味点心铺，卖的桂花糕做成小月亮样子，还送花纸包装，老主顾王奶奶来买了次芙蓉糕，转头就去买他家的了，说‘给孙女儿带，样子好看’。”
沈清韵听了，眼睛转了转，突然问：“赵掌柜，咱们的礼盒好卖吗？”
赵掌柜翻到“礼盒”那页：“不好卖，一个月才卖出去三盒，都说是盒子太素，拿不出手。”
正说着，铺子里进来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是常客张婶。
她走到货架前，拿起一盒杏仁酪，又放下：“老赵，有没有好看点的盒子呀？我要送我妹子，这盒子太普通了。”
赵掌柜刚要解释，沈清韵突然开口：“张婶，要是杏仁酪做成小花朵的样子，再用印着海棠花的盒子装，您愿意多花五文钱买吗？”
张婶愣了愣，随即笑了：“愿意呀！样子好看，送人也有面子！”
张婶走后，赵掌柜看着沈清韵，眼神里满是惊讶：“大小姐，您这想法好！就是……做花样点心，得新的模子，盒子也得重新做，成本会涨。”
“涨点没关系。”沈清韵拿起块芙蓉糕，咬了小口，“咱们的点心比南味铺的好吃，要是样子也好看，客人肯定愿意多花钱。
赵掌柜，您能找做木模子的师傅吗？我想画几个样子。”
赵掌柜忙点头：“能！城西的王木匠手艺好，我明天就去找他！”
一旁的锦书笑着说：“小姐刚才在厨房，就盯着李师傅的面团看，我还以为您在想怎么吃呢！”
沈清韵脸一红，拍了下锦书的手：“我是在想，面团软软的，肯定能捏出好看的样子！”
这时，林氏从隔壁绸缎庄回来，刚进门就听见赵掌柜的笑声。
赵掌柜忙迎上去：“夫人，大小姐想把点心做成花样，还换好看的盒子，这主意准能行！”
林氏看向沈清韵，见她眼里闪着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韵儿的想法很好，这事就交给你全权做主，需要什么，让赵掌柜去办。”
沈清韵用力点头，心里满是干劲，连刚才想起王姨娘那边的闲言碎语，都觉得没什么要紧了——管铺子可比琢磨那些勾心斗角有趣多了！
回府的马车上，沈清韵还在兴奋地跟林氏说：
“娘亲，我想做小兔子、小花朵、小月亮的点心，盒子上印海棠花，因为府里的海棠开得好看！”
林氏笑着应道：“都依你，明天让丫鬟把纸笔给你送来，你好好画图样。”
刚到府门口，就见沈清泓和沈清渊跑过来。沈清泓凑到马车边：“妹妹，去铺子好玩吗？赚了多少钱？”
沈清韵掀开车帘，得意地说：“我要把点心做成小兔子的样子，肯定能卖得好！二哥，你会刻木模子吗？帮我刻个兔子的好不好？”
沈清泓眼睛一亮：“会啊！我刻的小老虎可像了！明天我就给你刻兔子！”
沈清渊拉着沈清韵的手：“妹妹，我也要帮忙！我可以帮你选盒子的颜色！”
看着兄妹三个热闹的样子，林氏笑着对身边的婆子说：“让她折腾吧，比在后院听那些闲话强。”
当晚，沈清韵在灯下画图样，画了小兔子、小海棠，还画了个小元宝——她听赵掌柜说，生意人喜欢吉利的样子。
沈清澜走过来，见她画得认真，拿起一张看：“妹妹画得很好，不过兔子的耳朵可以再长点，更可爱。”
沈清韵立刻修改，边改边说：“大哥，等点心做好了，我让赵掌柜送些到学馆给你吃！”沈清澜笑着点头：“好，我等着。”
窗外的月光洒在纸上，沈清韵看着自己画的图样，心里满是期待
——她觉得，这小小的锦斋，就像一颗刚发芽的种子，只要好好打理，一定能开出好看的花。
而她还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点心改良，不仅能让锦斋的生意好起来，还能让她在府里，慢慢活出属于自己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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