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辰前夜,京城渐渐沉寂,镇国公府却外松内紧。
前院彩绸明灯依旧亮着,仆役们各司其职,不得随意走动,唯有家主沈巍的“韬光斋”书房,烛火通明,门户紧闭,透着不同寻常的凝重。
书房外,心腹管家沈安带着两名哑仆守在阴影里,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保无人靠近。
室内,青铜烛台上的牛油蜡烛燃得正旺,照亮了满室的肃穆。
沈巍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身着深蓝色家常直裰,身姿挺拔,眉宇间藏着沉稳睿智。
林氏坐在一旁绣墩上,藕荷色暗纹襦裙衬得她面色温婉,双手却在袖中紧紧交握,目光紧锁着下首的女儿。
沈清韵端坐在梨花木扶手椅上,月白色素裙,仅簪一支碧玉簪,身姿挺拔端庄,眉宇间褪去了往日的青涩,多了几分沉静从容。
她垂着眼睑,静待父亲开口,唇线微微抿紧,难掩内心的波澜。
“韵儿,明日寿宴是你册封太子妃后首次公开亮相。”
沈巍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有力,“万邦来朝,群臣齐聚,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有祝福,有观望,更多的是挑剔和藏在暗处的恶意。天家富贵从不是坦途,步步都要小心。”
林氏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哽咽:“韵儿,宫里不比家里,凡事多忍让,平安最重要,别强撑。”
沈清韵抬眼,目光坚定:“父亲母亲放心,女儿谨记教诲,定守宫规、谨言行,不堕沈家名声。”
“不止如此。”沈巍摇头,身体微微前倾,“你如今代表的不只是沈家,更是东宫体统。
明日之宴,是各方势力试探你的试金石,也可能是奸人发难的时机。
礼仪规矩你已熟稔,今日唤你前来,是要交付你一样东西。”
他起身走向书架,在浮雕缠枝莲纹上按特定顺序按压几下,“咔哒”一声,书架中间滑开一个暗格。
沈巍从中取出一本蓝色土布封面的册子,封面朴素无华,没有任何字样。
他捧着册子走回案前,轻轻放在沈清韵面前。
“这里面记着沈家历代积累的人脉渠道,有市井百姓,有朝堂官员,也有江湖人士。”
沈巍声音压得更低,“这些人非到生死关头不可动用,是家族最后的底牌。
明日虽有东宫和家族护卫,但百密一疏,宫里人心复杂,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沈清韵双手捧起册子,入手虽轻,却觉得重若千钧。她抬头看向父亲,声音带着激动:“父亲,这……”
“这是沈家对你的信任。”沈巍打断她,目光深沉,“这本册子是利器也是枷锁,善用能帮你披荆斩棘,滥用则会反噬自身。
明日若遇突发变故,靠自己的智慧和定力应对,实在不行,再动用这些人脉。”
林氏抹了抹眼角的泪,补充道:“韵儿,不管出什么事,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你大哥二哥会跟着入宫,有危险就给他们递信号,千万别自己硬扛。”
“母亲,我知道。”沈清韵点头,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册面,“这些人脉怎么联系?可有信物或暗语?”
沈巍从案角取出一枚小巧的银质莲花令牌,递给她:
“凭这枚令牌和册子上记载的暗语接头,每一条人脉都有专属暗号,切记不可混淆。
这些人只认令牌和暗语,不认人,你务必妥善保管,不可遗失或示人。”
沈清韵接过令牌,贴身藏好,又将册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袖中:“女儿明白,定当妥善保管,谨慎使用。”
“明日寿宴,睿亲王党羽必会伺机而动。”
沈巍语气凝重,“他们经多次挫败,绝不会坐视你稳固东宫之势,可能会行险一搏。
你要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先保自身安全,再图应对,切勿冲动行事。”
沈清韵想起周嬷嬷和沈清月的异常,心中一动,试探着问:
“父亲,女儿近日察觉二妹那边有些蹊跷,周嬷嬷频繁与外界接触,会不会……”
沈巍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此事为父已知晓,已派人暗中监视。
沈清月被怨恨冲昏头脑,怕是已被人利用,明日入宫定会有所动作。
你不必理会她,若她对你发难,按宫规应对即可,自有旁人收拾残局。”
“女儿明白。”沈清韵放下心来,原来父亲早已布下防备。
沈巍站起身,走到沈清韵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韵儿,从明日起,你便要独自面对宫廷的风雨。
为父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沈家的底蕴。
记住,无论何时,都要守住本心,明辨是非,不可被权力迷失方向。”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沈清韵站起身,对着父母深深行了一礼,“定不负父母重托,护自身周全,护家族安宁。”
林氏上前拉住女儿的手,细细叮嘱:“入宫后穿戴好礼服,首饰别戴太繁琐,行动不便。
宴席上的食物要仔细查验,别乱吃东西,酒水也尽量少喝,实在推不过就浅尝辄止。”
“母亲,这些严嬷嬷都教过,女儿记着。”沈清韵任由母亲握着自己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暖意,心中满是感动。
沈巍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养足精神应对明日的局面。册子和令牌务必收好,切勿让他人知晓。”
“是,女儿告退。”沈清韵再次行礼,转身退出书房。
看着女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林氏叹了口气:“老爷,韵儿年纪轻轻就要承受这些,真让人心疼。”
“她是沈家的女儿,也是未来的太子妃,这是她必须承担的责任。”沈巍语气虽沉,眼底却藏着担忧,
“好在她聪慧坚韧,又有东宫相助,想必能应对自如。明日我们多做准备,确保她在宫中无虞。”
沈清韵回到锦华堂,屏退所有下人,只留云鬓在门外守着。
她从袖中取出蓝皮册子和银质莲花令牌,在灯下仔细翻看。
册子上的字迹工整,每一条人脉都记载着姓名、住址、特征及接头暗语,信息简洁却详尽。
她看了半晌,将册子和令牌贴身藏好,又反复检查了几遍,确保不会掉落。
云鬓端着安神茶进来:“姑娘,夜深了,喝杯茶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入宫。”
沈清韵接过茶,浅饮一口:“云鬓,明日入宫,你务必警醒些,若看到沈清月或周嬷嬷有异常举动,立刻告知我或大哥。”
“奴婢晓得。”云鬓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会寸步不离跟着您,绝不放过任何异常。”
沈清韵放下茶杯,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手中的册子仿佛带着沈家数代人的力量,让她心中安定了许多。
明日的寿宴既是考验,也是契机,她必须谨慎应对,不仅要护自己周全,还要让那些暗藏的敌人无机可乘。
她回到床边,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推演着明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直到天快亮时,才浅浅睡去。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锦华堂便热闹起来。
林氏亲自过来,指挥丫鬟们为沈清韵梳妆打扮。
凤冠霞帔穿戴整齐,沉重的头饰压在头上,沈清韵却依旧身姿挺拔,目光沉静。
沈清泓和沈清澜也来到锦华堂,沈清泓递给妹妹一个小巧的香囊:
“这里面装着解毒丸和信号弹,遇紧急情况便用。大哥和二哥会在宫中等你,有危险就发射信号弹,我们立刻赶来。”
沈清韵接过香囊,贴身藏好:“多谢大哥二哥,你们也要小心。”
沈巍站在院外,看着女儿穿戴整齐走出来,眼中满是欣慰:“去吧,记住为父的话,谨慎行事,沈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女儿告辞。”沈清韵对着父母和兄长深深一礼,转身踏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镇国公府,向着皇宫方向而去。
车内,沈清韵闭目养神,脑海中再次过了一遍应对之策,手中紧紧攥着藏有册子和令牌的衣襟。
她知道,一场关乎荣辱生死的较量,即将在皇宫之中拉开帷幕。
而她,已然做好了准备,迎接这场家族与个人的双重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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