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山坡上,一座废弃的气象站如同被时代遗忘的哨兵,孤寂地矗立在暮色中。锈蚀的铁门大半歪斜,依靠着门框内堆积的瓦砾才勉强没有完全倒下。剥落的墙皮下方,是疯长了半人高的蓑草和荆棘,几乎将一楼的窗户完全吞没。这里远离主干道,视野却足够开阔,正是林烬记忆中符合“隐蔽、易守、可观测”要求的临时避难所。
陈锋和李斌率先潜入侦查。内部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木材腐朽和动物粪便混合的气味。他们迅速清理了困在器材室的几只行动迟缓的丧尸,确认安全。随后,小队六人带着从化工楼拼死获取的物资,悄无声息地入驻了这个临时的“暗影巢穴”。
主观测室被选作核心据点。赵强和李斌用残破的办公桌和文件柜迅速加固了楼梯口和次要通道。陈锋则攀上那架吱呀作响的室外铁梯,占据了屋顶的观测平台,紧握那把仅剩四发子弹的手枪,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下方寂静的山野与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
观测室内,林烬靠坐在相对干净的墙角,脸色苍白如纸,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和眩晕感持续侵袭着他的意识。苏小小顾不上喘息,立刻将急救箱和其他物资摊开。她拧开一瓶医用酒精,浓郁刺鼻的气味瞬间驱散了周遭的霉味。
“没有麻药,你会非常疼。”苏小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她握紧镊子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动手。”林烬闭上眼,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他将一块卷起的干净布条递到嘴边死死咬住,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在从破窗透入的稀薄光线下闪着微光。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眼神强迫自己变得绝对专注。她用镊子夹起饱蘸酒精的棉球,小心翼翼地触向林烬肩头那个皮肉外翻、边缘焦黑的弹孔。
“呃——!”
酒精触及伤口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烙下。林烬的身体猛地绷紧如铁,咬紧布条的牙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脖颈和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但他硬是将后续的痛哼死死压在了喉咙深处。
清洗完毕,苏小小的额上也见了汗。她拿起那包无菌缝合针线,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神稍定。当闪着寒光的针尖刺入绽开的皮肉时,细微的阻力感顺着指尖传来,一旁的周明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背过身去。赵强则死死盯着门口,拳头紧握,仿佛能替林烬分担一丝痛苦。
针刺,线拉,皮肉被强行聚拢。
一针,又一针。
剧烈的疼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浪潮,疯狂冲击着林烬意识的堤坝。他的思维在极致的痛苦中开始涣散,末世十年间的血腥画面与声音碎片般涌现:丧尸的嘶吼、同伴临死的惨叫、堡垒崩塌的轰鸣……最终,定格在张天豪那计得逞的狞笑和林薇薇那双冰冷鄙夷的眸子上……
无尽的恨意与不甘,如同地狱之火,在他心魂深处轰然点燃!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与痛苦彻底撕碎的临界点——
贴身的千年温玉,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洪流!这股能量不再温和滋养,而是变得狂暴汹涌,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瞬间冲向他几乎枯竭的经脉与四肢百骸!
“轰!”
脑中一声无形的巨响,仿佛某个与生俱来的枷锁被悍然冲破!
一种全新的、玄妙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自然铺展开来。
他“感知”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种超越了五感的内在灵觉。他清晰地“内视”到自身几条主要经脉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能量正艰涩流淌;而在肩头伤口处,这些能量的流动被彻底阻塞、切断,被一股浓郁、粘稠、散发着“破坏”与“死寂”意味的灰暗浊流所充斥。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周围:身旁的苏小小,周身萦绕着一种充满生机、温和而坚韧的碧色清流;不远处的赵强和李斌,气血旺盛,如同跳动的赤色火焰;而楼顶的陈锋,气息则凝练如磐石,带着一股锐利无匹的淡金锋芒。
这就是……能量感知?
不,绝不止于此!
求生的本能与十年磨砺出的意志,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凝聚起全部心神,尝试引导体内那几缕微弱却新生的能量溪流,将它们汇成一股,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探向肩头伤口处那些阻塞的灰暗浊流。
“滋……”
一丝极其细微、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在他感知深处响起。
那缕被他艰难引导的能量,在触及灰暗浊流的瞬间,竟真的将其中和、湮灭掉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伤口处那蚀骨的剧痛,也随之减轻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缕!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这确确实实是……能量操控!
他觉醒的,并非普通的力量强化或元素异能,而是更接近于法则、更为罕见与强大的——能量主宰!
前世十年,他也只在巅峰强者的传闻中听过类似的能力,每一个最终都成为了屹立于亿万人之上的主宰!没想到,重生的馈赠,加上温玉的催化与这濒死绝境的刺激,竟让他拥有了叩响至高殿堂门扉的潜能!
就在这时,苏小小打上了最后一个结,剪断羊肠线。她几乎虚脱般向后跌坐,大口喘息,这才发现林烬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依旧深邃,但其中仿佛有幽暗的星璇在缓缓转动,之前的疲惫与虚弱被一种洞悉了万物底层逻辑的冷静所取代。
“怎么样?”苏小小抹了把汗,声音沙哑地问。她感觉林烬似乎有些不同,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本质。
“没事。”林烬缓缓摇头,声音依旧沙哑,但那股萦绕不散的死亡气息似乎被驱散了些许。他尝试引导能量流过肩头,剧痛依旧,但那种能量被彻底阻断的凝滞感确实松动了。他确信,凭借这初醒的“能量主宰”与温玉的辅助,他的恢复速度将远超常人想象。
他目光扫过疲惫却坚毅的众人,最后与屋顶陈锋投下的确认安全的目光隔空交汇。
暂时,安全了。
但他们依旧渺小,依旧在死亡的刀尖上舞蹈。
林烬重新闭上眼,内视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不虚、代表着无限可能性的能量流,感受着它在异能与药物双重作用下的缓慢修复。
“收割者”……张天豪……林薇薇……还有那隐藏在迷雾中的“博士”与雄踞北方的“龙王”……
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一次,他拥有的不光是十年的记忆,还有这足以焚尽旧世界、重启新纪元的……最初的火焰。
暗影之中,獠牙已砺,静待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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