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邪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回音，每一个字都带着锈蚀金属般的摩擦感。若是半夜听见，恐怕连胆大的人都要惊出一身冷汗。可就是这么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校长跳楼，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轻飘得像是一句无关痛痒的闲谈，只说了半句便戛然而止。
姬吉大眉头微皱，追问道：“你说什么？校长死了？怎么死的？”
陆邪却不答，只是慢悠悠地翻开手中那本泛黄古籍，纸页边缘卷曲发黑，仿佛被火燎过，又似浸染过血迹。他指尖轻轻抚过书脊上的符文，眸光幽深如井，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某种古老的冥想之中。他的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屑多言。
姬吉大冷哼一声，不再追问。他双手掐诀，低诵一声“清神诀”。
刹那间，一股无形气流自他周身荡开，皮肤泛起淡淡金光，宛如晨曦初照。污浊之气尽去，精气神如江河奔涌，整个人焕然一新，眉宇间透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清明。洗漱早已成了凡人的仪式，对他而言，一个法诀足矣。
这一幕恰好落入陆邪眼角。他翻书的手微微一顿，瞳孔微缩。
他知道这招——《清神诀》，是道门净心凝神的基础功法，但能用到如此通透圆满、外放灵光的地步，绝非普通修者所能及。更何况，这是在毫无征兆下瞬间施展，说明姬吉大体内灵力充沛得近乎溢出。
“这家伙……最近进步得太快了。”陆邪心中暗凛。
他本想再问几句关于校长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方才自己态度冷漠至极，如今若再主动开口，岂不显得低声下气？更别提姬吉大明显是在故意展示实力，给他一个下马威。
想到这里，陆邪索性将脸埋进古书里，装作全神贯注的模样，实则余光频频扫向门口。
而姬吉大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转身离去时脚步轻盈如风，衣袂未动，人已飘出数丈之外，竟似踏虚而行。
宿舍门悄然合上，留下陆邪一人独坐昏灯之下，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心头莫名升起一丝寒意。
***
淮宁中学后山断崖边，警戒线层层封锁，红蓝警灯交错闪烁，映得林间树影斑驳跳动，如同鬼魅舞动。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与潮湿泥土的气息，那是鲜血渗入岩缝后的余韵。
姬吉大隐匿于百米外的松林阴影中，双目微闭，神识如蛛网般悄然铺展而出，掠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落叶、每一缕残留在空气中的气息。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道幽光。
“不对劲……这血迹分布太规整，像是人为布置；坠落轨迹也有偏差，不像是自由落体。”他低声自语，“而且，没有挣扎痕迹，也没有呼救录音——一个正常人在跳楼前，哪怕精神崩溃，也会有本能反应。”
除非……
他是被推下去的。
或者，根本没跳。
姬吉大目光一凝，脑海中浮现出昨夜那两个女子的身影——水红与水清。
她们身姿妖娆，眼神却冷得不像人类。那一晚，她们从校长办公室匆匆离开时，裙裾拂地无声，连脚步都不曾扰动尘埃。那种诡异的轻盈，只有精通阴遁之术的厉鬼才能做到。
“校长不过是个凡人，贪财好色，怎会知晓葛洪墓的秘密？唯一的解释，是他被这两个妖孽操控了心智，成了她们的眼线和工具。”姬吉大冷冷分析，“现在任务完成，自然要灭口。”
线索断了。
但他不信天绝人路。
就在这时，两名警察抱着档案袋从校长室走出，神情凝重。其中女警名叫曼莉，面容冷峻，步伐稳健；身旁年轻男警肖强则一脸紧张，不断东张西望。
“师姐，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当警察啊？”肖强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
“肖强，好好开车。”曼莉语气平淡，“这条路阴气重，以前发生过不少命案。”
“怕什么！”肖强拍了拍胸膛，“有我打不死的肖强在，牛头马面都不敢靠近！是不是被校长跳楼吓到了？”
话音未落——
“啊——鬼啊！”
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只见前方雾气骤然翻涌，一道黑影凭空浮现，戴着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单手凌空一抓，竟生生拽住了疾驰中的警车后盖！
金属扭曲声刺耳响起，警车猛然偏移，冲入路边密林，却被一股巨力硬生生拖停，引擎哀鸣几声后彻底熄火。
车内，曼莉迅速冷静下来，透过倒视镜看到那只苍白的手紧扣车尾，指甲漆黑如墨，指节泛着尸绿色。
“不是人……”她喃喃道。
下一秒，鬼面少年冰冷的声音穿透玻璃传来：
“把文件放在车外，闭眼数到十。不然，你们都得死。”
声音不高，却如寒针扎入骨髓。
曼莉咬牙，缓缓将资料袋推出窗外，同时闭上双眼，口中默数：“一……二……”
但她并未完全服从。
眼角微微睁开一条细缝，右手悄然摸出手枪，屏息凝神，等待最佳时机。
当那鬼面少年俯身拾取文件时——
“不许动！举起手来！”曼莉猛然暴起，枪口直指对方太阳穴。
砰！
子弹出膛！
可在距离目标仅毫厘之际，那鬼面少年头也不抬，右手两指轻轻一夹——
铛！
子弹竟被稳稳夹住，冒着袅袅青烟。
时间仿佛静止。
曼莉瞳孔骤缩，全身血液冻结。
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咳……让你闭眼数数，你偏偏不听。”鬼面少年幽幽叹息，语气竟有一丝怜悯。
下一瞬，一股无形压力席卷而来，曼莉眼前一黑，当场晕厥。
而昏迷前的最后一念是：
“我们……惹上了不该惹的存在……”
***
大树之上，姬吉大摘下面具，舒展身体，坐在粗壮的树杈间，如同栖息的夜枭。一只纸折的小人从车底钻出，簌簌飞入他怀中，化作一道符纸贴在他胸前——那是他布下的“影傀”，替他监视全程。
他翻开档案，一页页快速浏览。
神识运转如电，文字自动映入脑海，过目不忘。校长的笔记潦草混乱，夹杂着大量臆测与恐惧记录，但关键信息赫然浮现：
＞ “……据传，真正的葛洪墓不在罗浮山，而在淮宁中学地底深处。当年他避世修行，留下《抱朴子》真本藏于墓中，内含‘点灵成仙’之秘术……若得此书，无需千年苦修，七日便可白日飞升……”
姬吉大呼吸微滞。
葛洪，东晋炼丹大家，道教祖师之一，《抱朴子》更是修道者梦寐以求的经典。若真有原稿存世，且蕴含速成仙法——那将是颠覆整个修行界的存在！
可问题在于，笔记中虽提及墓穴存在，却无确切位置标记，只模糊写道：“须寻双月映潭处，龙脉交汇点即门。”
“双月映潭？”姬吉大眯起眼，“难道是指罗浮山的‘双镜湖’？传说每逢朔望之夜，湖面会倒映出两个月亮……”
他又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一段被反复涂抹的文字，经他以灵力激发，终于显现出原貌：
＞ “水红水清已启程前往罗浮山，携有‘地脉图’与‘魂引灯’，似欲开启真正墓门。警告：此二人非人，乃借尸还魂之邪修，切勿接近……”
姬吉大冷笑：“原来如此。校长只是个棋子，她们早就掌握了更多线索。想要找到真墓，必须追踪她们。”
他合上档案，指尖燃起一朵幽蓝火焰，将所有资料焚为灰烬。
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眼中燃烧着野心与执念。
“神仙术？白日飞升？”他低声呢喃，“既然你们要去罗浮山……那我就先一步赶到。”
夜风吹动他的黑袍，猎猎作响。
远处，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轮血月。
命运的齿轮，正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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