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楼健身中心的管理员是个聋子，叫钟德利，绰号叫聋哥，说话要大声冲着他吼才能听得到。
聋哥是个退役的省队摔跤手，据说他的耳朵是打比赛被摔狠了导致突发性耳聋，然后自己不注意养护，慢慢就成了真聋。钟德利办了个残疾人证之后，从体育局调剂到残联工作。
聋哥30多岁，敦壮魁梧，脾气不好，大概是搞体育的人都比较暴躁吧。
“有卡吗？”聋哥问。
小宋说：“没卡。”
“那你们要办卡才行。”
“明天办。”
“你说什么？”
小宋吼道：“明天办！”
钟德利看了小宋一会儿，从柜台拿出一张表格。
“填表签个字好了。”钟德利说，“办卡的钱明天给我也行。”
小宋说：“怎么？自己人健个身还要给钱？你想钱想疯啦？”
“什么？”
小宋粗着脖子吼：“想钱想疯啦！”
钟德利听明白了，毫不犹豫地道：“滚！”
哎呦我草，堂堂机关领导来基层居然吃瘪，小宋气坏了。
郑遐觉得小宋这样吼不太礼貌，笑了笑，说：“聋哥，多少钱？”
“一个月50块。”旁边一个中年大叔腆着肚皮走过来，是就业指导中心的老郭。
老郭说话声音小小的，脸上保持平静，好像故意不给钟德利听到。
“聋子下班后要打理这个健身中心，算加班。单位没加班费，来健身的每个月给50块算是给聋子的补贴。童理定的规矩。”
原来这样，小宋和郑遐明白了，这说得通。
“聋子的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要长期吃药，聋子要攒钱给他女儿做手术……”老郭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话，手抚着肚皮走了。
郑遐连忙冲着聋子喊：“办！办卡！聋哥。”
……
残联真是有钱，这健身中心面积足有上千平米，各种健身器械齐全，不仅有一些残疾人康复设施，还有搏击区、专业举重训练区。
小宋说，残联这个健身中心是残疾人举重训练基地，专门培养参与残奥会的竞赛选手。
这种训练条件，一个月才50块钱，这种福利上哪儿找去？郑遐暗叹，发达地区就是不一样。
来健身房玩的都是家属，也没碰到几个熟人，整个健身中心稀稀拉拉有10来个人，男女老少都有。
健身中心西侧，有个摔跤区比较热闹，人多一些。郑遐和小宋两个晃了过去。
一看，是钟德利在教几个小孩摔跤，这些小孩都是残联的家属。钟德利在做示范，盘腿、甩臂、跨步，一招一式干净利落，专业范儿十足。郑遐看了看钟德利那树桩一样粗的大腿，知道这家伙不简单，有功夫滴。
跟着钟德利练的几个屁娃子10来岁的样子，墩墩鼓鼓，看起来有些基础了。
老郭又悄然出现在郑遐身后，小声道：“聋子找外快，教小孩子摔跤，一个孩子一年500块。”
郑遐噢了一声，冲着老郭笑笑。
郑遐看到小宋那细细的小脖子，说：“小宋，我觉得你学摔跤可以，容易变壮，你太瘦了。”
小宋说：“你不是要教我打架吗？”
“三年拳不如一年跤，学摔跤打架更厉害。”
“真滴？”小宋有些不信。
“我哄你做什么。聋哥的手法很专业，他是高手。我都想跟他学。”
小宋有些狐疑。
钟德利看到了郑遐和小宋，说：“你们到一边去，不要影响我上课。小孩看到你们会分心。”
郑遐说：“聋哥，我跟你学摔跤好不好？”
“什么？”
郑遐只得吼道：“我跟你学摔跤！”郑遐用手又指了指小宋，“我们两个！都想学！”
钟德利挥挥手，让小屁孩们自己练，然后走到郑遐面前站定，打量了一下两人身板。
钟德利说：“那要交钱。”
“多少？”
“一年一千！”
小宋小声说：“那我不学，太贵了！小孩才收500。”
郑遐拉住小宋：“练摔跤可以让身体壮实，还能增强性功能。”
小宋眼睛一亮：“真滴？”
郑遐严肃地说：“你不信，问聋哥。”
小宋冲着钟德利喊：“聋哥，练习摔跤有什么好处？”
钟德利听明白了，说：“学三个月可以打人。”
小宋看了看郑遐，继续喊：“还有吗？”
“可以让你骨骼粗壮、心肺功能强大，柔韧性好。”
“还有吗？”
钟德利顿了顿，说：“可以提高性功能。”
……
钟德利多了两个徒弟。一个是郑遐一个是小宋。
郑遐原本就喜欢运动，在侦察班苦练过搏击，但并不是很专业。炮兵侦查业务更侧重数据计算。这下有个省队专业人士指点练习摔跤简直太对胃口了。
郑遐和小宋去更衣室换了小背心出来。
钟德利看了看郑遐的肩膀和胸脯，说：“你这样的还要学习摔跤吗？”
郑遐说：“技多不压身，我就是喜欢摔跤。”
“你是部队才转业的？”
“是的。”
钟德利说：“我不一定打不过你。你怕是练习过搏击的。”
郑遐对性格爽直的钟德利很有好感，说：“摔跤是我的弱项，我一直想学，有你这样的师傅教，我求之不得。”
钟德利点点头，行嘞，教！反正有钱拿！
钟德利开始让郑遐和小宋跑步热身，出点小汗之后再来学习基础动作。
……
两个小时过后，小宋拖着脚步和郑遐回到宿舍。
郑遐精神抖擞，出了一身汗，在健身中心洗了个澡，通体舒泰。小宋则疲惫不堪，说：“哎呦，累死了。我都不晓得能坚持多久。”
郑遐鼓励道：“才开始，你的体质还没适应剧烈运动，坚持一周就好了。”
小宋说：“小郑，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是想给聋子挣点学费。”
郑遐笑了笑：“话说哪里去了？我是真心喜欢摔跤的。我在部队天天锻炼，来残联也闲不住。有聋哥这样的专业人士，机会难得。”郑遐拍了拍小宋的肩膀，“学摔跤3个月就能打人，聋哥不会骗你。”
小宋跑回自己宿舍，拿了两罐百事可乐，递给郑遐一罐。
“今天你们宣文接到任务了吧？”
郑遐马上想到自己的任务，立刻道：“是呀。和你昨天讲的一样，一篇稿子的任务落到我头上了。”
小宋灌了一口可乐，说：“你是新人，不落你头上才怪。李高利这个屌毛不会放过你。”
郑遐对李高利印象确实不好，喝茶看通知的那个小小举动对他有些小刺激。——李高利应该看不起他郑遐。
“残疾人自强模范，我该写谁？小宋你帮我出出主意。”郑遐把李高利转给自己的素材大致和小宋说了一遍，他确实没有头绪。
小宋诡秘一笑：“你写那些人没有新意，我替你想了，你可以写一个比较特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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