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
如血。
塞外的风,总是带着一股粗粝的沙尘味,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在这片仿佛被天地遗忘的荒芜之地,却矗立着一座不该存在的客栈。
客栈很旧,旗幡破败,在风中发出“啪嗒啪嗒”的呜咽,像是垂死者的叹息。
客栈里只有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绝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他穿着锦袍,很干净,与这满屋的灰尘格格不入。他坐得笔直,像一杆标枪,插在这片颓败之中。他的手放在桌上,手指修长,稳定,干燥。这是一双握权柄的手,一双发号施令的手,一双…杀人的手。
他是雄霸。
天下会的雄霸。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壶酒,两只杯。酒未动,杯已凉。
他在等人。
等一个能告诉他命运的人。
风更紧了,吹得门窗吱呀作响。
雄霸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空荡荡的客栈,最终落在角落的阴影里。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佝偻、干瘦的老人,仿佛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浑身裹在一件脏兮兮的皮袄里,脸上皱纹堆叠,写满了风霜与恐惧。他手里拿着一根竹竿,竿上挂着块白布,写着“测算天机”四个墨迹模糊的字。
他是泥菩萨。
一个能看透天机,却看不透自己命运的相士。
“你来了。”雄霸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空旷的客栈里回荡。
泥菩萨的身子似乎缩得更紧了,他咳嗽着,像是一只破风箱。“雄帮主相召,老朽…不敢不来。”
“坐。”
泥菩萨颤巍巍地坐下,不敢看雄霸的眼睛。
“你知道我要什么。”雄霸将一只空酒杯推到他面前。
泥菩萨的咳嗽声更急了,几乎要将肺咳出来。“帮主…天机不可轻泄,妄窥天命,必遭…”
“天谴?”雄霸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我雄霸,不信天,只信自己。若天要罚,便让它来罚我好了。”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嗒。
嗒。
嗒。
每一声,都像敲在泥菩萨的心尖上。
客栈外,风声凄厉。
客栈内,死寂无声。
只有那规律的敲击声,和泥菩萨压抑的、恐惧的喘息。
压力,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这小小的客栈撑爆。
雄霸并不催促,他只是看着,等着。他知道,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扛得住这种沉默。
这是一种比刀剑更可怕的武器。
良久。
泥菩萨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嘶声道:“…纸…笔…”
雄霸一挥手,早已备好的笔墨从柜台后无声地滑至泥菩萨面前。显露了一手精纯的内力。
泥菩萨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他蘸墨,在那泛黄的纸上,艰难地写下两行字。
字迹歪斜,却力透纸背,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写罢,他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气息奄奄。
雄霸没有立刻去拿那张纸。
他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很烈,灼烧着他的喉咙。
然后,他才缓缓拿起那张纸。
目光扫过。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
纸上只有十四个字: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那几乎凝滞的压力,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野心!炽热、疯狂、足以焚烧一切的野心!
雄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眼神,已变得无比深邃,无比明亮,仿佛有两团火焰在其中燃烧。
他慢慢将那张纸攥在手里,揉碎。
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风云…”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品味着最醇的美酒,最利的刀刃。
他站起身,锦袍无风自动。
他没有再看泥菩萨一眼,仿佛那人已不存在。
他大步走向客栈门口。
门外,黄沙漫天,天地苍茫。
他的身影,在残阳下拉得很长,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巨刃,要将这天地都劈开!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沙,传入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客栈外的数名黑衣劲装汉子耳中。
“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找出两个人。”
“一个,叫风。”
“一个,叫云。”
“要活的!”
风,卷起沙砾,打在客栈破败的门板上。
呜咽声依旧。
像命运的低语,也像…江湖开启的序幕。
一个属于野心、杀戮、友情、背叛的时代,随着这塞外客栈中的一句批言,轰然拉开了它血色的大幕。
金鳞化龙,风云际会。
谁主沉浮?
客栈内,泥菩萨挣扎着爬起来,望着雄霸消失的方向,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悲悯。
他剧烈地咳嗽着,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化龙…化龙…呵呵…呵呵呵…”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雄霸…你只知前半,可知那后半…”
“那要命的后半啊……”
他的笑声,混合着咳嗽声,在空荡的客栈里回荡,凄厉得如同鬼哭。
残阳终于彻底沉入了地平线。
黑暗吞噬了大地。
只有风声,永恒地呼啸着,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刚刚开始,却已注定了血雨腥风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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