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桂花落了又开，转眼已是初冬。
沈星辞拍完最后一场外景戏时，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短暂的雾，林煜琛裹着加厚的羽绒服走过来，把一杯热可可塞进他手里。
“刚助理买的，还热着。”
林煜琛的指尖碰了碰他冻得发红的耳尖，“最后一场戏情绪太满，嗓子没事吧？”
沈星辞握住他的手往自己口袋里揣，掌心相贴的温度烫得人安心：“没事，晚上回去给你念剧本。”
两人并肩往休息区走，路过道具组时，听见几个场务在小声议论。
江亦舟被剧组开除后，不知从哪找了营销号，暗戳戳发了些“某影帝片场打压新人”、“同性恋情影响剧组和谐”的通稿，结果刚发出来就被沈星辞的工作室按头删了，连带着几个跟风造谣的账号都被扒出收了黑钱，闹得灰头土脸。
“沈老师这公关速度，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可不是嘛，听说还留了证据，真要闹大了，身败名裂的是江亦舟自己。”
林煜琛脚步顿了顿，沈星辞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笑了笑：“早处理完了，没告诉你是怕你分心。”
“我才不操心这个。”
林煜琛仰头喝了口自己手里的热奶茶，睫毛上沾了点碎雪，“就是觉得，某些人与其花心思搞这些，不如多琢磨琢磨演技。”
沈星辞低笑，捏了捏他的脸颊：“我们林导现在越来越有前辈风范了。”
“那是。”
林煜琛挑眉，“也不看看是谁的爱人。”
————
午休时，林煜琛在监视器后翻着下一场的分镜，沈星辞端着两盒盒饭过来，把其中一盒推到他面前。
保温盒里的糖醋排骨码得整整齐齐，是林煜琛爱吃的带软骨的部位。
“阿姨今天特意多做了一盒。”
沈星辞坐下时，椅腿在地面蹭出轻响，“下午拍室内戏，温度能高点。”
林煜琛刚拿起筷子，就见副导演领着个生面孔走过来，是临时客串的老戏骨周明远。
周明远是圈内出了名的暴脾气，却格外欣赏林煜琛的才华，当初接这部戏，一半是看沈星辞的面子，一半是冲林煜琛的剧本。
“林导，沈老师。”
周明远摘下围巾，目光在两人交叠的饭盒上打了个转，忽然笑了，“我刚才在外面听人瞎嚼舌根，说什么沈老师为了你在片场动私刑？”
林煜琛抬眸，刚想解释，就被沈星辞按住了手。
“周老师说笑了。”
沈星辞语气平淡，“不过是清理了个扰乱秩序的，算不上动私刑。”
他往周明远面前推了推桌上的橘子，“倒是让您见笑了。”
周明远拿起个橘子剥着，橙黄的果肉露出来时，他忽然叹了口气：“我混这行四十年，见多了藏着掖着的，像你们这样光明正大的，反倒少见。”
他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咂咂嘴，“那小子我见过两面，眼神太活泛，心不正，走不远。”
林煜琛没说话，却悄悄往沈星辞身边靠了靠。
周明远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在寒冬里递过来一杯热茶——圈内对同性恋情的包容，从来都是少数人的善意，能被这样的前辈理解，比任何公关通稿都让人安心。
下午拍一场沈星辞和周明远的对手戏，讲的是父子多年后重逢的场景。
沈星辞跪在地上时，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声音里的哽咽恰到好处，连林煜琛都看得有些怔神。
“卡！”
他按下通话键，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完美。”
沈星辞站起身时，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那眼神，是真把我当爹了？”
沈星辞笑了笑，往监视器方向看了眼：“大概是想起了某些珍贵的人。”
林煜琛的耳尖忽然发烫，低头假装整理剧本，却听见周明远在那边低笑：“也是，心里装着人的，演什么都带劲。”
————
收工时天已经黑透了，飘了一整天的雪终于停了，地上积起薄薄一层白。
沈星辞把林煜琛的围巾系得更紧些，指尖擦过他冻得发红的鼻尖：“明天是你的生日，剧组放半天假。”
“你安排的？”
林煜琛挑眉。
“嗯。”
沈星辞握住他的手往停车场走，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轻响，“订了你爱吃的那家日料，还有……”
他故意顿住，眼底闪着狡黠，“秘密礼物。”
林煜琛被他勾起好奇心，一路追问是什么，沈星辞却只笑不答，直到车停在公寓楼下，才从后备箱里抱出个半人高的纸箱。
“拆开看看。”
纸箱里是个手工做的相册，封面贴着两人登记照上的合影，里面塞满了照片——有第一次在片场见面时的抓拍，有庆功宴上沈星辞抢过话筒的瞬间，有民政局门口掉在地上的红本，还有这些天在片场休息时，被工作人员偷拍的各种瞬间：头挨着头看回放的，在角落里偷偷牵手的，沈星辞给林煜琛披外套的……
最后一页贴着张便签，是沈星辞的字迹：“从相遇到余生，还差很多页，我们慢慢填。”
林煜琛的指尖抚过那些照片，眼眶忽然有点热。
他转头时，正撞进沈星辞带着笑意的眼，对方忽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设计简约的戒指，比手上的素圈多了圈细碎的钻。
“结婚时太匆忙，没给你求婚。”
沈星辞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林导，现在补还来得及吗？”
林煜琛吸了吸鼻子，故意板起脸：“沈先生，你这也太不正式了，连束花都没有。”
沈星辞低笑，从背后拿出支栀子花——用保鲜盒装着，花瓣上还带着水珠，是他特意让人从南方空运来的。
“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
他抬头望着林煜琛，眼底的认真像揉碎了的星光，“林煜琛，余生请继续指教。”
林煜琛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眼泪掉在沈星辞的肩头，晕开一小片湿痕：“笨蛋……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了。”
沈星辞把戒指套在他另一根手指上，冰凉的金属带着滚烫的温度。
两人在楼道里抱了很久，直到林煜琛的腿都站麻了，才被沈星辞打横抱起。
“寿星公，该去吃长寿面了。”
公寓里亮着暖黄的灯，餐桌上摆着林煜琛爱吃的寿喜烧，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把寒气都挡在了窗外。
沈星辞给他盛了碗面，卧着个心形的荷包蛋，林煜琛刚吃了两口，就听见手机叮咚响了声。
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附了张照片——是下午拍对手戏时，沈星辞跪在地上的样子，镜头特意给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一个特写。
配文是：“后生可畏，爱得也坦荡。”
林煜琛笑着回复了句“谢谢周老师”，抬头时，沈星辞正往他碗里夹牛肉，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在想什么？”沈星辞问。
“在想，”林煜琛叉起块牛肉递到他嘴边，“其实江亦舟说得也不全错。”
沈星辞挑眉，咬下那块肉：“哦？”
“你确实喜欢男生。”
林煜琛笑眼弯弯，往他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只喜欢我一个。”
沈星辞低笑出声，俯身吻住他的唇角，带着寿喜烧的甜香：“答对了，老婆。”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像在为这场漫长的余生伴奏。
相册被端正地摆在客厅的架子上，和那本红本并排放在一起，封面的合影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林煜琛忽然想起江亦舟被赶走那天，沈星辞说“我给他的是余生”。
那时他没说出口的是，其实他早就把自己的余生，也一并交给了对方。
第二天片场，林煜琛发现自己的监视器旁多了盆栀子花，花瓣上还沾着露水。
场记小姑娘红着脸说：“是沈老师让我放这的，说您喜欢。”
他抬头往沈星辞的方向看，对方正在和化妆师沟通造型，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隔着人群对他笑了笑。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像极了他们登记照上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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