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辞的大学生活，并未因为身边多了一位黏人又强大的鬼王而变得荒废学业。
相反，某种程度而言，夜溟的存在反而为他创造了极致专注的学习环境。
试想，当你有一个对除你之外所有人类都散发冷气，自带“生人勿近”光环的“守护灵”时，那些不必要的社交邀约、嘈杂的环境干扰自然烟消云散。
图书馆成了沈星辞最常待的地方，夜溟就隐匿在他的影子里，或是化作一缕旁人无法察觉的冰冷气息盘踞在他身旁的空座上，替他圈出一片绝对安静的领域。
偶尔有不开眼的想来搭讪或讨论，往往还没靠近就会被一股莫名的寒意劝退，或者在对上沈星辞旁边那空座时莫名感到心悸，只得讪讪离去。
沈星辞从最初的无奈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有点感激这份“清净”。
他的专业是古典文献学，需要大量的阅读、翻译和考证。
夜深人静时，公寓里常常是这般景象：沈星辞伏案于书堆或电脑前，眉头微蹙，指尖快速敲击键盘或翻阅着泛黄的书页，台灯的光晕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
夜溟则安静地待在一旁，有时凝形坐在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把玩着沈星辞给他的一支旧钢笔。
有时就化作一片阴影，笼罩在沈星辞周围，无声地陪伴。
他并不打扰，只是看着。
看沈星辞思考时无意识咬住下唇的模样，看他找到关键证据时眼睛倏然亮起的光芒，看他因长时间专注而疲惫地揉捏鼻梁……
每当这时，夜溟就会伸出手，用阴气为他舒缓疲劳。
沈星辞发现，夜溟虽然对现代知识体系不了解，但其存在岁月悠久，对某些古老文字、失传符号甚至一些历史事件的细节，有着模糊却有时能带来启发的印象。
这些片段，往往能给沈星辞提供意想不到的思路，如同拼图中缺失的关键一块。
当然，更多时候夜溟只是安静地陪着，但这无声的陪伴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支持。
大二那年，沈星辞的一篇关于某冷门先秦竹简异体字考释的论文，在一次全国性的青年学者论坛上引起了不小关注。
论文角度新颖，论证扎实，尤其对几个关键难字的解读令人耳目一新，被几位资深教授评价为“极具灵气与功力”。
林皓咋咋呼呼地拿着手机给他看论坛上的好评：“卧槽星辞！你牛逼啊！张教授都在底下留言说期待你后续研究了！”
沈星辞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心情自然是愉悦的，但并未太过激动。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那几个“令人耳目一新”的解读，他熬了多少个夜晚，查了多少资料，又和身边那个“非人”助手进行了多少轮模糊的印证与推测。
那天晚上回家，他难得地主动开了一瓶低度果酒，倒了两杯。
一杯给自己，一杯推到夜溟面前。
“庆祝一下？”他笑着晃了晃酒杯。
夜溟看着那杯荡漾着浅琥珀色液体的酒杯，又看看沈星辞带着笑意的眼睛，虽然他对酒毫无兴趣，但还是学着沈星辞的样子端起杯子。
沈星辞与他轻轻碰杯，发出清脆的响声：“谢谢你，阿溟。”
夜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谢的，他只是喜欢看着星辞发光的样子。
但他喜欢星辞此刻高兴的情绪，这让他也感到愉悦。
他放下酒杯，凑过去吻了吻沈星辞的额头：“星辞，厉害。”
在他的认知里，这就是最高程度的表扬。
沈星辞笑得更开心了。
随着年级升高，沈星辞的学术表现越发突出。
他不仅成绩稳居榜首，还陆续在重要期刊上发表了数篇高质量论文，涉及古文字、神话溯源以及民俗信仰中的幽冥元素等方向。
后者或多或少，都带着点某位“贴身顾问”的影子，只是外人无从得知。
他甚至开始参与导师的一些课题项目，负责核心部分的文献梳理与解读工作。
导师对他赞赏有加，认为他沉静聪慧，基础扎实，是天生的学术苗子。
毕业前夕，沈星辞面临着选择。
导师希望他保研深造，甚至提供了直博的机会。
国外一所名校也因为他出色的发表记录，发来了录用通知，邀请他参与一个合作研究项目。
沈星辞有些犹豫。
他热爱学术，享受探索未知的过程。
但他也清楚，一旦选择深造，尤其是出国，意味着更加繁忙和充满压力的生活。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份录用通知，陷入沉思。
夜溟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目光扫过那两份纸质文件，又看向沈星辞微蹙的眉头。
他能感知到沈星辞内心的权衡与波动。
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沈星辞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拉回沈星辞的思绪。
“星辞想去哪里？”他问，声音平静，“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对他而言，地点、环境毫无意义。
只有沈星辞所在之处，才是他的归所。
无论是图书馆、小公寓、大学校园，还是异国他乡。
幽冥界的通道无处不在，他随时可以伴其左右。
沈星辞抬头看他，对上那双只有全然的信任与追随的眼眸，心中的犹豫忽然消散了。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呢？
无论前路是繁花似锦还是荆棘密布，他都不是一个人。
他有一个强大的、永远站在他这边的“外挂”伴侣。
他反手握住夜溟冰凉的手，笑容重新变得轻松而坚定：“好。那我们就……继续上学吧。”
他选择了国内的直博机会。
出国交流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眼下，他想更深入地扎根于这片土地的文化脉络中，况且这里离“家”也更近。
博士生涯比本科更加忙碌，挑战也更大。
但沈星辞乐在其中。
他依然保持着优异的成绩和高产的研究效率。
他的博士论文选题大胆，试图沟通文献、考古与民俗信仰，构建一个更为立体的古代幽冥观念演变图景。
这个选题，少不了夜溟的“友情提供思路”和“跨学科咨询”。
答辩那天，沈星辞站在讲台上，清晰而自信地阐述着自己的研究。
台下坐着学界泰斗，提问环节尖锐而深入。
夜溟就隐匿在报告厅最后排的阴影里，猩红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那个发光体。
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理论交锋，但他能感受到星辞的从容、睿智和闪耀。
一种与有荣焉的满足感充盈着他冰冷的魂体。
当答辩主席最终宣布“全票通过，建议授予博士学位”时，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沈星辞微微鞠躬，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最后排的阴影，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当晚，沈星辞带着新出炉的“沈博士”头衔回到公寓。
夜溟早已准备好一桌简单的饭菜以示庆祝。
他拿出一个看起来古色古香的木盒，递给沈星辞：“礼物。”
沈星辞打开，里面是一支玉质的毛笔，笔杆温润，笔尖蕴含着极细微的阴气，触手冰凉，却让人心神宁静。
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不知又是从哪个幽冥宝库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谢谢，很漂亮。”沈星辞笑着收下，他现在已经能很自然地收下这些“小礼物”了。
他拉着夜溟坐下，看着对方依旧俊美如昔、时光未曾留下丝毫痕迹的脸庞，忽然感慨道：“好像只有我在慢慢变老变厉害，你还是老样子。”
夜溟立刻摇头，他握住沈星辞的手，认真地看着他：“星辞一直厉害。”
在他眼里，星辞无论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而且，“我们一样。”
生命早已共享，时光的流逝对他们而言，将是同步的轨迹。
沈星辞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暖暖的。
学术之路漫漫，但有夜溟在，沈星辞觉得，这条路上星光璀璨，永不会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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