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在洞穴外走了好几圈，直到冷风彻底吹散了他脸上的热度，才勉强平复了内心那阵莫名的躁动。
他试着加快了一点步伐，伤腿虽然依旧酸软无力，但支撑行走已无大碍，这让他心情稍微明朗了一些。
当他回到洞穴时，沈星辞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烤得焦香的肉排和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旁边还放着几个洗干净的甜脆块茎。
“回来的正好，吃饭。”沈星辞招呼他，神态自若，好似早上那段令人窘迫的插曲从未发生过。
秦墨沉默地坐下，接过食物，埋头吃了起来，刻意避开了沈星辞带着笑意的目光。
沈星辞也不在意，自顾自啃着块茎，状似随意地开口：“看你走路稳当多了。照这个速度，再过几天，短距离奔跑应该也没问题了。”
秦墨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
恢复力量意味着他不再需要完全依赖别人的照顾，这让他松了口气，但心底某个角落，却又隐隐生出一丝极淡的失落。
“等你再好利索点，”沈星辞晃了晃手里的块茎，红瞳看向洞外茫茫的雪原，“有什么打算？回你的狼族去看看吗？”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秦墨心中激起涟漪。
他握着肉排的手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回去？以什么身份？一个被驱逐的、带着伤残的失败者？去接受更多的怜悯、嘲讽或是漠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星辞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冷硬：“……不回。”
那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也没有值得他回去的理由。
沈星辞观察着他的神色。
他三两口吃完手里的东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语气轻松地转移了话题：“不回也好。那片林子我都待腻了，规矩多，还没意思。”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露出精瘦的腰腹线条，“等你全好了，咱们可以往南边走走。听说那边气候暖和点，猎物种类也多，说不定还有别的有趣部落。”
“我们？”秦墨抬起头，看向他。
“不然呢？”沈星辞挑眉，笑得理直气壮，“我救了你，给你治腿，供你吃住，当了这么久免费的大夫和厨子，你难道想好了就甩甩尾巴自己跑掉？”
他凑近秦墨，故作伤心状，“狼先生，你这可不太厚道啊。好歹也得给我当一段时间的保镖，报答一下我的救命之恩吧？”
他的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偏偏用那张漂亮的脸和理直气壮的表情说出来，让人难以反驳。
秦墨看着近在咫尺的狡黠红瞳，那句“我可以自己狩猎还你”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我们”这个说法，也不排斥和这只奇怪的兔子继续同行。
“……随你。”他最终只是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再次低下头啃肉排，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沈星辞满意地笑了，就知道这头狼嘴硬心软。
————
又过了几天，秦墨的腿基本恢复了八九成。
他已经可以不用任何辅助，自如地在雪地里行走，甚至尝试着进行短程的慢跑。
这天，他主动对沈星辞提出：“我去狩猎。”
总是被喂养的感觉，对于一头骄傲的狼来说，并不好受。
他迫切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累赘。
沈星辞正忙着将新采的草药分类晾晒，闻言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好啊。不过……”
他指了指秦墨的左腿，“量力而行，别逞强。我可不想再给你重新接一次骨头。”
他的关心表达得依旧像是怕麻烦。
秦墨嗯了一声，转身利落地化作巨大的灰狼形态。
厚实的灰色皮毛让他几乎与雪地枯林融为一体，虽然左后腿奔跑起来仍能看出一丝极细微的不协调，但那股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凛冽气势已经回归。
他回头看了沈星辞一眼，低吼一声，便如一道灰色的闪电般窜入了林间。
沈星辞看着他那矫健迅猛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眼底满是欣赏和一种“自家养的狼终于能出去抓兔子了”的欣慰感。
他一点也不担心秦墨会空手而归，狼族的狩猎天赋是刻在骨子里的。
果然，不到小半天功夫，远处就传来了沉重的拖拽声很快，巨大的灰狼拖着一头体型不小的成年雪鹿出现在了洞口。
雪鹿的脖颈处有着致命的咬痕，一击毙命。
灰狼的身上沾了些许雪沫，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锐利明亮，充满了狩猎成功后的野性满足感。
他将猎物拖到洞口空旷处，然后变回人形，气息微喘，看向沈星辞，眼神里带着一丝等待认可的意味。
“可以啊秦墨！”沈星辞毫不吝啬地夸奖，走上前检查了一下猎物，啧啧称赞，“这雪鹿可不好抓，速度快又警觉。看来你的腿是真好了！”
他拍了拍秦墨结实的胳膊，动作自然亲昵。
秦墨因为他的夸奖和触碰，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但紧抿的唇角却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能重新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取食物，守护……同伴，这种感觉很好。
“嗯。”他低声应道，开始熟练地处理猎物，锋利的爪牙轻易地划开皮毛，动作精准而高效。
沈星辞就在旁边打下手，递个石刀，接个处理好的肉块，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不再是单方面的照顾与被照顾，而是有了并肩协作的味道。
当晚，晚餐格外丰盛。
新鲜的鹿肉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秦墨啃着属于他的那份肉，看着对面吃得脸颊鼓鼓囊囊的沈星辞，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以后，食物我来负责。”
这是他表达感谢和承担责任的方式。
沈星辞啃肉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红瞳在火光下亮晶晶的。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兔牙：“行啊！那我以后就负责找好吃的块茎和果子，还有给你调理身体，怎么样？分工合作！”
他用沾着油渍的手，笑嘻嘻地伸过来想拍秦墨的肩膀。
秦墨下意识地想躲，但身体晃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避开，任由那只手落在了自己肩上，留下一个淡淡的油印。
他看着沈星辞灿烂的笑容，心里那点因为被触碰而产生的不自在，奇异地消散了。
火光跳跃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依偎在一起，仿佛本就该如此。
强大的狼战士负责狩猎，而更强大的兔子负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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