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重新握住“听朔”刀柄的瞬间，熟悉的温热顺着掌心蔓延，云霄只觉枯竭的妖力似被唤醒几分。
她撑着刀身起身，扫过满地蛛丝与碎石。
蜘蛛妖见她重获兵器，复眼骤缩，却依旧嘶吼着扑来，八足蹬地时带起碎石飞溅，前足倒钩直取她咽喉。
云霄不闪不避，双手握刀横挡，“铛”的一声脆响，倒钩与刀刃相撞。
她借着反作用力向后掠开，同时指尖凝起妖力，心中默念——听朔突然脱手，如离弦之箭般绕着蜘蛛妖飞旋，红芒掠过之处，缠在周遭断柱上的蛛丝尽数被斩断。
这是她方才濒死时悟到的新用法，以自身妖力为引，虽耗心神，却能让“听朔”脱离掌心攻击。
蜘蛛妖被飞来飞去的刀搅得烦躁，口器中喷出大片蛛丝，想缠住刀刃。
云霄却借着长刀牵制的间隙，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鬼魅般绕到蜘蛛妖身后，双手加强妖力操控。
“听朔”突然调转方向，从斜下方直刺蜘蛛妖腹甲——那里正是之前被刀风扫中的旧伤处。
蜘蛛妖仓促回身，右前足重重砸向长刀，却不料这是云霄的诱敌之计。
趁它前足抬起的瞬间，云霄纵身跃起，右腿如钢鞭般横扫蜘蛛妖的复眼。
蜘蛛妖痛得尖啸，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向侧倾倒。
云霄落地时顺势握住飞回的“听朔”，妖力尽数灌注刀身，暗青色的刀刃泛起淡淡的红芒。
她足尖蹬地，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蜘蛛妖，刀双手高举过顶，直砸它的颈甲衔接处。
蜘蛛妖慌忙甩动蛛丝，却慢了半拍。“嗤啦”一声锐响，暗青色的刀刃精准劈进颈甲缝隙，墨绿色的妖血喷涌而出。
蜘蛛妖的动作骤然僵住，庞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最终轰然倒地，激起漫天沙尘。
云霄拄着“听朔”站稳，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汗珠滴落在尸体上。
她望着蜘蛛妖的尸体，又看向思羽城残破的街巷——风卷过废墟，终于没了妖戾之气，只剩下尘埃落地的轻响。
这场战斗，终究是她赢了。
接下来的三日，云霄走遍了思羽城的每一处角落。在坍塌的民居里、被蛛网覆盖的商铺中、杂草丛生的巷弄间，她一点点搜寻着人类的骸骨。
有的骸骨早已风化，一碰便碎成粉末；有的被妖物的利爪劈得残缺不全，骨缝里还嵌着干涸的黑血；还有的蜷缩在墙角，仿佛死前还在护着什么。
她从行囊里翻出所有粗布，将这些零散的骸骨小心翼翼地收拢。指尖触过冰冷的骨片，每一次都像有钝刀在心头割过——这些都是思羽城鲜活的子民。
她特意绕开王宫正殿，提着装满其他骸骨的布包，走向城中心的广场——
那里曾是思羽城最热闹的地方，如今成了她为亡魂选好的归处。
她用“听朔”在广场中央挖了一个深坑，又收集了足够的干柴，将所有骸骨轻轻放入坑中。
点火的那一刻，云霄站在坑边，望着跳动的火焰逐渐吞噬骸骨。她抬手按在胸口，轻声说：
“今日送你们走，往后这思羽城，再不会有妖物作祟。”
火焰噼啪作响，像是亡魂在回应，浓烟裹着细碎的灰烬升向天空，与思羽城的流云缠绕在一起。
她守在火堆旁，直到所有骸骨都化为灰烬，才用泥土把大坑填平。
随后，她转身去王宫，残破的宫门歪斜着，朱红漆皮早已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骨。
踏入宫殿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即便过去多日，那渗入木地板的暗红痕迹仍清晰可见，沿着走廊一路延伸，像是在无声诉说当时的惨状。
正殿里，她将父亲玄色朝服包裹的骸骨、小玉海棠纹衣裙裹着的骸骨，还有荣飞老师握着断剑的骸骨一一取出，每一步都走得极缓。
她提着“听朔”，独自前往后山。
选了处向阳且视野开阔的山坡，先为父亲挖了坑，将骸骨放入后，又仔细摆好那枚残存的玉带扣；
接着是小玉的坑，她把当年亲手绣的、早已褪色的帕子垫在骸骨下；
最后是荣飞老师的坑，将那柄刻着“荣”字的断剑放在骸骨旁。
三个土坑并排着，她在每个坑前立了块刻着名字的木牌，轻声道：“父亲，老师，小玉，往后你们便在这里相伴，再也不用怕了。”
下山后，云霄开始清扫王宫。她提着水桶，用布一遍遍擦拭木地板上的血迹，指尖磨得发红，也没能将那些暗红的印记完全擦掉——
那是思羽城永远的伤疤。
暗青色的“听朔”靠在墙角，刀身泛着微光，像是在陪着她守着这最后的念想。
清理到深夜，她坐在正殿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星空。
王宫终于少了几分阴森，多了些许干净。
风掠过王宫的飞檐，带着山间的草木气息，终于吹散了多日的血腥。那些逝去的人，或许已化为尘土，但思羽城的记忆，会永远留在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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