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成都别忘了和我写信啊。”送我们上车前，廖岩紧紧握着我的手，很不舍。确实啊，自从在这个年代重逢以来，我俩还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别担心。”我安慰他，“回头到了医院，我找座机给你打电话。不是说一个月后你能来成都出差几天吗？到时候见面不就行了？”
廖岩点了点头，直接抱住我。
“哎哎哎，注意影响啊！”身后传来蓉蓉的调侃。
我回头一看，她们一家也是不舍。瑾之在哭闹着，想要妈妈抱，蓉蓉的表情里明显藏着不舍，像是在努力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我也走过去，弯下身摸了摸瑾之的小脸。
“放心吧，家里有我们呢。”张熙臣在旁边安慰，“等粮食局那边轻松了，我就带瑾之过来找你们。”
“嗯。”
“车停久了，该上车了。”廖岩小声提醒，好像在催促又不想打断我们的告别。
“走吧。”蓉蓉忽然狠下心，把瑾之交到张熙臣怀里，转身提起行李上了车。
我跟在她后面，没她那么果断，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次，尤其是听到瑾之的哭声，心里酸得像被针扎了一下。
周晴没能和我们同车，她学校有事，赶在过年后第三天就先去了成都，说好等我们到了再汇合。
火车缓缓启动，轰隆隆地震动着，车厢里有一种熟悉的摇晃感。
距离上次坐火车去成都，已经快七年了。同样缓慢的火车上，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带着期待和憧憬；现在则多了些家庭的牵挂和不舍。
车轮慢慢碾过铁轨，发出沉稳的轰隆声，大约要六七个小时。沿途的田野、河流和小山丘在雨雾里缓缓后退，窗外世界灰蒙蒙的。
我俩彼此靠着，偶尔低声说几句笑话，偶尔沉默，碎片式的睡了会儿。
“下一站成都！”
雨声淅淅沥沥地打在车窗上，广播里的通知把人从困意里一点点拉醒。
车厢里的空气带着潮湿和一点点煤油味，行李旁堆着的衣物散发出淡淡的棉布气息。我和蓉蓉慢慢调整坐姿，准备下车。
火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股冷湿的空气扑进车厢。来成都的人比我想象的多，大家都提着行李，脚步匆匆。
大多数人都是有人来接的，还有少部分自己知道方向，只有我俩拎着厚重的行李，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往哪走。
雨还在下，没有伞，只能一手挡着雨，一手提着行李，湿了肩膀，狼狈极了。
“郭蓉蓉！何小棠！”
一声熟悉的喊叫划破雨声。
我们都愣了一下——
前方杨小霞举着雨伞站在那里。
“小霞姐！”
她快步跑过来，左手还拿了一把备用伞，递给我们：“我一早就觉得今天的天气不太妙，生怕你们到的时候既没伞，又找不到路，所以赶紧过来了。”
“不愧是你，这么多年没见，还是那么姐感十足！”我开玩笑道，快速接过伞撑开，挡在我们头顶。蓉蓉帮我拿着一袋行李，怕我手上忙不过来。
“这袋给我吧，我来拎。”杨小霞一边整理我们的行李一边说，“小棠你啊，这么多年说的话我还是有点听不太懂。”
“医院往哪走啊？”蓉蓉大声问，声音被雨水淹没了几分。
“先别去医院，送你们去军区招待所，来进修的医生都住那儿。”杨小霞也提高声音，手势利落地指引方向。
“远吗？这雨还挺大。”我皱了皱眉。
“那不是有三轮吗？走吧！”她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雨雾里，几辆三轮车停在街边，静静等着人。
我们三人上了三轮车，把行李放稳。
三轮车晃动着发出轻微吱嘎声，我开始变得莫名的激动。
小时候二姨婆家有辆三轮车，我每次都爱坐，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特别爽。现在城市里都少见了，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受，心里还是真有些怀念。
杨小霞喊了一声：“师傅，去军区招待所。”然后回头对我们说：“放心，二十分钟就到了。”
蓉蓉点点头，问：“来进修的人多吗？都住招待所？还以为会被分宿舍呢。”
“不多，每个县选了一两个人来，内科就你们俩。儿科、妇产科、中医科、外科还有其他。”
“对了，忘记恭喜你了，小霞姐！该叫你杨院长吧？”蓉蓉惊讶地问，我也跟着看向她。
杨小霞连忙摆手：“可别，还是叫我小霞姐吧。”
“你太厉害了，才几年就从主任到院长！”我夸她。
杨小霞笑笑，没多说，却问我们：“你们怎么样？这次也见不上你俩对象和孩子了。秀碧阿红她们呢？”
“都挺好的，秀碧也成家有孩子了，阿红还单着。”蓉蓉说。
“不错。对了，我听说你俩都成了内科的副负责人？还因为上山下乡被表扬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对于她掌握的信息有些诧异。
“这有啥，你俩的档案上都写着呢。”杨小霞叹口气：“只是可惜了玲儿她…”话题一转，气氛一瞬间沉下来。
“你呢？”蓉蓉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
“我挺好啊。”杨小霞笑了，“信里和你们说了我结婚了，我对象当兵。现在都有两个孩子了。”
“两个！”我和蓉蓉异口同声地惊呼。
“之后来我家，我给你们介绍。”她笑眯眯的。
“行啊，难得来成都，好好聚。”
二十分钟后，三轮停在军区招待所门口，我抬头打量楼：三层楼，外观规整带点军区的威严感，楼下还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卫站岗，表情有些严肃。
下车后，杨小霞带我们上二楼，走到尽头左转第二间。
“别嫌弃啊，这房间有点小，就你俩住。”她说着开门。
一进去，果然小。两张单人床、两张小书桌，空间紧凑，没有厨房和厕所。
“没事，之前和小棠在城关的时候，比这儿还小呢。”蓉蓉倒是没在意，直接把行李拎进了屋内。我和杨小霞也依次把行李搬了进去。
“蓉蓉？小棠？”
我们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同时朝屋外看去。
是黄慧君！此刻她站在走廊里，正惊讶地地往屋子里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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