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灯”的光芒，如同一场无可辩驳的审判，将东暖阁内所有的质疑与常理，都焚烧得一干二净。
朱元璋遣散了早已失魂落魄的群臣，也挥手让皇后与妃嫔们退下。偌大的殿阁，瞬间变得空旷而安静，只剩下那盏“人造太阳”，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将整个世界照得通透明亮。
殿内，只剩下了三个人。
大明朝的开国之君，朱元璋。
大明朝的帝国储君，朱标。
以及，那个刚刚用一道光，便撬动了所有人世界观的，格物坊总办，张伟。
朱元璋没有回到御座，而是负手立于那盏巨大的明宫灯前。他伸出手，感受着那股稳定而又强大的热量，看着灯罩内那团稳定燃烧、亮如白昼的火焰，久久不语。
他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深沉。那双看过尸山血海、看过王朝更迭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的，是比灯火更加炽热、也更加复杂的火焰。
那是混杂了欣赏、满意、以及一种最原始的、名为“占有”的，权力的火焰。
朱标和张伟，则静静地侍立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他们知道，皇帝正在思考。而当这位皇帝陷入沉思时，最好不要有任何人去打扰他。
许久，朱元璋才缓缓转过身。他没有看张伟，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朱标。
“标儿，”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觉得，这‘格物之学’，如何？”
朱标心中一凛，立刻躬身答道：“回父皇，儿臣以为，此乃经世致用之学，利国利民之道。其力，足以强军；其智，足以富国。若善用之，实乃我大明万世之幸。”
这个评价，极高。
朱元璋听完，不置可否，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张伟。
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锐利，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仿佛要将张伟从里到外，剖析得一清二楚。
“张伟。”
“臣在。”张伟躬身，心中明白，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朱元璋缓缓地踱步到他的面前，那股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属于开国帝王的无上威压，如同一座大山，沉沉地压了下来。
“你的镜子，能让朕看清自己。”
“你的灯，能让朕看清黑夜。”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充满了万钧之力。
“那你的格物之学，可能让朕的眼睛……”
“也看得，更远一些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整个东暖阁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朱标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父皇这句问话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深意。
看得更远？
看的，是什么？
是城防的漏洞？是官员的私行？还是……这应天府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这已经不是在索要一件“神物”了。
这是在索要一双，能洞察天地，俯瞰众生的，神之眼！
张伟的心脏，也在这一刻，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但他随即，又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
他知道，自己穿越至今，所等待的那个，能将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极致，能让自己真正成为帝国核心的，终极机会，终于来了！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对着朱元璋，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陛下之愿，臣，能为陛下实现。”
他心中知道，如果仅仅是把望远镜造出来，不太能给皇帝带来多大的震撼，他必须拿出更有说服力的东西，此时他忽然想起，手机中保存的那一份名为天命之眼的设计图，他立刻平静，却又充满了自信的说到：
“臣有一器，可穷千里之目，可窥云端之景。臣，斗胆为其命名为——”
“天命之眼！”
“天命之眼！”朱元璋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的精光！
好一个天命之眼！
这个名字，完美地迎合了他作为“天子”的，所有想象与欲望！
“此物，可能造出？”朱元璋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能造。”张伟肯定地回答，“但此物之精密，远胜格物坊以往任何造物。且其所需之所，亦有讲究。”
“臣，恳请陛下，将皇城西北角楼，暂借于臣，为期半月。臣需在那最高处，方能为陛下，打造这双‘天眼’。”
西北角楼，是整个紫禁城的最高点。站在那里，足以俯瞰应天府的全貌。
“准！”朱元璋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的迟疑。
他快步走到张伟面前，亲自将他扶起，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地抓着张伟的胳膊，力气大得，让张伟都感到一阵生疼。
“朕给你半个月！朕给你皇城的最高处！”皇帝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朕还要给你，最高的权限！”
他转过身，对着殿外的阴影处，沉声喝道：“来人！传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片刻之后，一个身形如鹰，眼神阴鸷的锦衣卫都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殿内，单膝跪地。
“从即刻起，”朱元璋指着西北角楼的方向，下达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密旨，“你亲率缇骑，将西北角楼，给朕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没有朕的手谕，一只苍蝇，都不准给朕飞进去！”
“半月之内，张伟，便是那里的主宰。他要什么，你们就给什么。他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若有半点差池，或是有半句风声泄露……”
“你们，就提头来见！”
“臣，遵旨！”毛骧的声音，沙哑而又冰冷。
当夜，数百名锦衣卫缇骑，如鬼魅一般，彻底封锁了西北角楼。那座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角楼，瞬间成了整个皇宫，最神秘，也最令人畏惧的禁地。
宫中人心惶惶，都在猜测，这位圣眷正浓的“张仙师”，又在捣鼓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
就连太子朱标，也只从父皇那里，听到了天命之眼这个名字，却对其究竟是何物，一无所知。
他站在东宫的望楼上，遥遥地望着那座在夜色中，被无数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的角楼，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波澜。
他知道，半个月后，当那座角楼的门再次打开时，他的父皇，乃至整个大明，或许都将拥有一个，看待世界的，全新的方式。
而他，和他的格物坊，也将因为这双“眼睛”，而站上一个，前所未有的，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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