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的命令,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就吹遍了整个京都。
“第六天魔王”要在皇居之外,为远道而来的“南蛮王”举办一场盛大的相扑表演。
这个消息,比“新大陆文化交流基金”成立的噱头要响亮得多。
前者是商人的玩意儿,是钱的味道。
而后者,是天下人的游戏,是权力的味道。
京都的公卿贵族们立刻嗅出了其中的不寻常。
羽柴秀吉,这个信长手下最得势的家臣,靠着株式会社的东风,在九州搞出了天大的动静,如今又把一个活的“南蛮王”当作战利品,一路敲锣打鼓地送进京城。
这风头,出得太大了。
大到已经让安土城里的那位天下人,感到了一丝不快。
这场“相扑御览”,名为欢迎,实为敲打。
是要告诉羽柴秀吉,也告诉全天下,他织田信长,才是那个能决定一切规则的庄家。
你猴子玩得再花,也只是我手下的一只猴子。
我让你唱戏,你才能唱。
我不让你唱,你就得闭嘴。
消息传到正在路上的藤吉郎耳朵里时,他正和黑田官兵卫对着一张地图,规划着“夸乌特莫克陛下京都巡游”的最佳路线,以便让沿途的商铺都能沾到“皇气”,顺便兜售他们最新款的“南蛮王”木版画。
听完信使的汇报,藤吉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黑田官兵卫都以为他睡着了。
“主公,”官兵卫轻声提醒,“我们是否要调整行程?或者,向主公大人上书解释……”
“解释?”藤吉郎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有些干涩,“解释什么?解释我没有野心?还是解释我赚的钱都会上交?”
他站起身,走到车窗边,看着外面夹道欢迎的人群。
“官兵卫,你看,他们看的是谁?”
官兵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的是一张张兴奋、好奇的脸。
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辆华丽的牛车上。
“他们看的是‘南蛮王’,是‘新大陆文明’,是株式会社的金字招牌。”藤吉郎幽幽地说道,“他们看的,不是我羽柴秀吉。”
“但是,主公大人不这么想。”
“他看到的,是一个家臣,带着一支不属于织田家的军队,打了一场不属于织田家的胜仗,赚了一笔不属于织田家的钱,还抢走了本该属于他这个天下人的所有风光。”
藤吉郎转过身,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
“这场相扑,我非去不可。
而且,还要去得风风光光。”
“传我的命令,加快速度,务必在‘御览’之日的前一天,抵达京都。
另外,去联系堺港的夏原吉大人,就说我需要一批‘道具’,让他不惜任何代价,用最快的速度送到。”
黑田官兵卫心中一凛,他知道,自家主公又要开始“整活”了。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躬身领命。
几天后,京都城外。
羽柴秀吉的队伍,与前来迎接的织田家重臣,丹羽长秀和柴田胜家,汇合了。
柴田胜家是个粗人,一见面就拍着藤吉郎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道:“猴子,你可真行啊!连南蛮人的王都给你抓来了!改天让俺也开开眼?”
藤吉郎满脸堆笑,连连谦虚:“权六大人说笑了,这都是托主公大人的洪福。
我这点微末功劳,哪敢在您面前炫耀。”
丹羽长秀则显得更为稳重,他看了一眼队伍中那辆显眼的牛车,微笑着说:“筑前守(秀吉的官职)一路辛苦。
主公大人已经在城中备下酒宴,为你接风洗尘。”
酒宴设在妙觉寺,织田信长在京都的临时驻地。
信长高坐主位,下面是织田家的诸位重臣。
藤吉郎跪在中央,详细地汇报了“清算”迭戈舰队和“收购”唐·费尔南多舰队的全过程。
当然,他隐去了所有关于株式会社和张伟的细节,只说是自己“灵机一动”,想出了用“金钱”瓦解敌人的妙计。
他讲得绘声绘色,说到精彩处,自己都忍不住手舞足蹈。
但信长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偶尔用他那把标志性的折扇,敲打着手心。
等藤吉郎讲完,磕头谢恩后,信长才缓缓开口。
“猴子。”
“孩!”藤吉郎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做得很好。”
“全赖主公大人天威!”
“听说,你把那个南蛮王,包装成了一个‘文化使者’?”信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回主公,是的。
属下以为,杀戮非王者之道,以文化人,方显我织田家‘天下布武’之真意。”藤吉郎的漂亮话张口就来。
“说得好。”信长点点头,“明天,我就要看看,你这个‘文化使者’,成色如何。”
“遵命!”
第二天,京都皇居外的巨大广场上,人山人海。
广场中央,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土俵(相扑台)。
土俵的一侧,是临时搭建的观礼台。
织田信长高坐正中,左右是皇室派来的公卿和织田家的重臣。
另一侧,则是一个更加华丽的棚子,里面端坐着的,正是夸乌特莫克。
他依旧穿着那身华丽的和服,手腕上戴着银镣,面无表情,像一尊神像。
羽柴秀吉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像一个最忠实的侍从。
随着信长一声令下,相扑表演开始了。
织田家豢养的最强壮的相扑力士们,轮番上场。
他们身形巨大,肌肉虬结,每一次冲撞,都引得周围的观众阵阵喝彩。
信长看得兴致很高,不时指着场上的力士,与身边的人谈笑风生。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乌特莫克一眼。
仿佛那个所谓的“南蛮王”,只是这场盛会的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信长是在用这种方式,展示他压倒性的力量。
相扑,是日本最古老、最神圣的角力。
这些力士,代表的就是大和民族最纯粹的“力”。
而你南蛮王,不管你过去有多么辉煌,在这片土地上,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也只能坐着,看着。
羞辱的意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黑田官兵卫站在藤吉郎身后,手心里全是汗。
他能感觉到,自家主公的后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终于,几轮表演过后,信长似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转过头,第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夸乌特莫克的棚子。
“筑前守。”
“孩!”藤吉郎立刻上前。
“你的这位‘文化使者’,远来是客。
光让他看,未免有些失礼。”信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不如,也请他的护卫们,下场来玩玩如何?”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才是今天真正的重头戏。
让那些身材相对瘦小的阿兹特克武士,去和山一样的相扑力士角斗。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这是虐杀。
藤吉郎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一旦拒绝,就是公然违抗信长的命令,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如果同意,眼睁睁看着夸乌特莫克最后的尊严,连同他那些护卫的性命,一同被碾碎在土俵上,那他之前所有的“包装”和“投资”,就都成了笑话。
“新大陆文化交流基金”,还没开张,就要宣告破产了。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藤吉郎深吸一口气,脸上忽然又堆满了笑容。
“主公大人说的是!能有机会在主公大人面前,展示我们新大陆的勇士风采,是我等的无上荣幸!”
他转过身,对着夸乌特莫克,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恭敬地说道:
“陛下,请允许您的雄鹰武士,为织田信长公,献上一场来自我们家乡的,最神圣的‘角力’表演!”
说完,他拍了拍手。
只见从队伍后面,几个亲卫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走到了土俵边上。
箱子打开,里面装的,不是武器,而是一堆奇形怪状的皮具和……一个涂着鲜艳色彩的,硬橡胶球。
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是什么玩意儿?
藤吉郎走到信长面前,跪下,朗声道:
“启禀主公!相扑,是贵国最神圣的武技,代表的是力量。
我们不敢用蛮力与之对抗,那是以卵击石。”
“在我们新大陆,有一种更为古老和神圣的运动,它不光考验力量,更考验敏捷、技巧和团队的配合。
这项运动,名为‘tlachtli’(阿兹特克球赛)。”
“今天,就请允许我的武士们,用我们自己的方式,为主公大人献技助兴!”
信长眯起了眼睛。
他看着藤吉郎,又看了看那个奇怪的橡胶球。
他意识到,这只猴子,又一次,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破局的办法。
他没有直接对抗,而是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一场“力量的对决”,变成了一场“文化的展演”。
“有意思。”信长敲了敲扇子,“准了。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藤吉郎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半。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信长虽然霸道,但骨子里却对新奇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他成功地勾起了信长的兴趣,将一场必输的死局,拖进了一个全新的、由他来制定规则的赛道。
土俵上,十名雄鹰武士脱掉了滑稽的羽毛服,换上了从箱子里取出的、保护腰胯和膝盖的简易皮甲。
他们分列两队,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锐利。
当那个橡胶球被抛到空中的时候,他们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那是属于他们文明的,最后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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