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小学,不过是几间风雨飘摇的土坯房。
晚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断肋骨。
她手心里全是汗,紧紧攥着的那颗鸡蛋,被她的体温捂得更热了,仿佛是母亲手掌的余温。
讲台上,李老师正拖着长腔,摇头晃脑地讲着鸡兔同笼。
“……所以,我们要先假设,笼子里关着的都是鸡……”
他讲的是课本上最死板的假设法,来回绕圈,把底下大部分孩子都绕晕了,一个个眼神迷茫,昏昏欲睡。
晚秋的眉头却拧了起来。
妈妈昨晚教她的方法,根本不是这样。
那个叫“方程”的东西,比这简单太多了。
母亲早上的话,在她耳边炸响:“你是对的,你什么都不用怕。”
她攥着鸡蛋的手指猛然收紧,然后豁然起身。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嘎吱”声。
整个教室的嘈杂声瞬间被切断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了这个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女孩身上。
李老师被打断了话头,极不耐烦地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呵斥道:“顾晚秋!你站起来做什么?坐下!”
“李老师……”晚秋的声音发着颤,却异常清晰,“您讲的方法……太绕了,我有一个更简单的。”
“什么?”
李老师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甚至掏了掏耳洞,“你说我的方法,复杂?”
他教了一辈子书,还从未有学生敢当着全班的面质疑他!
更何况,还是个他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女娃娃!
“对。”
晚秋迎着他错愕的目光,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重复了一遍。
短暂的死寂后,教室里轰然爆发出刺耳的嘲笑。
“顾晚秋是睡糊涂了吧?敢说李老师讲错了?”
“她能懂个啥啊!”
李老师的脸皮瞬间绷紧,血液涌上头顶,让他一阵晕眩。这是奇耻大辱!
“好啊你个顾晚秋!”他气得把粉笔头往讲台上一砸,发出“啪”的脆响,“那你倒是上来讲讲,你有什么通天的好办法!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就给我滚到外面站一天!”
晚秋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
可她一想到门外可能站着的哥哥,一想到在院子里霍霍磨刀的妈妈,那股凉气又被一股热流冲散。
她挺直了小小的、单薄的脊梁。
她走到黑板前,捡起半截粉笔。
在全班同学看戏般的注视下,她学着妈妈昨晚的样子,在斑驳的黑板上,写下了两个从未在村小出现过的符号:x,y。
“我们可以设鸡有x只,兔子有y只……”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一个个陌生的符号,一道道清晰的算式,从她手中的粉笔下流淌出来。
设未知数,列方程组,消元,求解。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停顿,如行云流水。
答案,与李老师辛辛苦苦绕了半天才算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
而她,只用了一分多钟。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才还在哄笑的同学,此刻一个个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李老师也彻底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黑板上那串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鬼画符”,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解法?他教了几十年的书,闻所未闻!
“你……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歪门邪道!”他喉咙里干涩地挤出这句话,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这不是歪门邪道,这是方程!”晚秋大声反驳,“我妈妈教我的!”
“你妈妈?”李老师仿佛听见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她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农村妇女,懂什么方程?我看你就是故意来课堂上捣乱!”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几步冲下讲台,一把夺过晚秋的书包,粗暴地倒空。
一个用木炭写满了字的练习本掉了出来。
李老师如获至宝地捡起来,翻开一看,上面全是和黑板上类似的“鬼画符”。
“好啊!证据确凿!你还背着我偷偷学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他高高举起本子,对着全班喊道,“这种东西只会让你走火入魔!没收了!”
说罢,他就要把本子往自己怀里揣。
“还给我!”晚秋急疯了,那是她的宝贝,她扑上去想抢回来。
“反了你了!”李老师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推开。
晚秋瘦小的身体站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手肘在粗糙的地面上擦出了一道血痕。
也就在这一瞬间——
“砰!!!”
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几乎要散架。
林深一张小脸黑得吓人,像一头被触了逆鳞的幼兽,冲了进来。
他看都没看老师,一把扶起地上的妹妹,然后抬起头,那双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李老师。
“你敢推我妹妹?”
李老师被他那眼神骇得后退一步,“你……你干什么?反了天了!我是你们的老师!”
“你也配当老师?”
一个比林深的声音更冷、更具压迫感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赵美兰手持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站在门口,阳光从她背后照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骇人的轮廓。
她身后,还跟着扛着锄头,一脸为难又不敢不来的顾建军。
“啊——!”
教室里的孩子们看到刀,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
李老师一双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
“赵、赵美兰!你疯了!你想干什么?这是学校!”
“我就是来学校,才跟你讲道理的。”
赵美兰走进教室,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走到讲台前,“铛”的一声,将菜刀剁在了讲桌上,刀刃深深嵌入木头里。
她指着被林深护在身后的晚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问你,我女儿,在你的课堂上,用一个更简单、更快捷的方法解出了题,她,有错吗?”
“她……她那是歪门邪道!”李老师还在嘴硬。
“歪门邪道?”赵美兰笑了,那笑容里全是冰碴子,“我看,是你自己才疏学浅,固步自封,看不懂更先进的知识吧?自己是井底的那只蛤蟆,就以为天只有井口大?李老师,你当着全班学生的面说说,你配为人师表吗?”
“我女儿爱学习,爱钻研,不想跟你一样当个睁眼瞎,这是天大的好事!你非但不鼓励,反而打压她,没收她的心血,甚至还动手推人!”
赵美兰的语速陡然加快,字字如刀。
“你说我一个农村妇女,不懂方程?”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神轻蔑地扫过李老师惨白的脸。
“对,我不懂!可连我这个不懂的人都知道,知识是往前走的!我都知道要让孩子学新东西!你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却抱着老掉牙的东西当圣旨,还把比你懂得多的人踩在脚下!你说,咱俩到底谁才是笑话?”
校长和别的老师闻讯赶来,看到讲台上那把菜刀,魂都吓飞了。
“建军家的!有话好好说!快把刀收起来!”
“收刀?”赵美兰眼皮都懒得抬,“今天这事,不给我一个说法,谁也别想走!我女儿是天才,你们这破学校教不了,是你们没本事!没本事也就算了,还敢欺负人!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
她猛地一指李老师,下了最后通牒。
“第一,把我女儿的本子,双手奉还!第二,给我女儿道歉!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为你的无知、粗鲁和动手打人,给我女儿鞠躬道歉!”
“否则,我现在就扛着这把刀去公社,去县教育局!我倒要让上头看看,是你这身为人师表的皮重要,还是我这乡下人的道理硬!”
这番话,有理有据,有威胁,有后台(教育局),更有豁出去一切的狠劲。
校长是个明白人,一看就知道李老师这次踢到了铁板,而且是块能砍人的铁板。
他权衡利弊,立刻对李老师厉声喝道:“李老师!你还在等什么!快给顾晚秋同学道歉!”
李老师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紫。
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在赵美兰那把菜刀的寒光下,他最终屈辱地挪到晚秋面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赵美兰上前一步,从他僵硬的手里夺过本子,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灰尘,郑重地交回到晚秋的手中。
她一手牵起晚秋,一手拉住林深,像一位得胜还朝的女将军。
她昂着头,看都没再看那些面如土色的老师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走,我们回家!”
“这种容不下天才的破学校,不上也罢!妈自己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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