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夜色很浓,几辆不怎么起眼的面包车,跟着大圈龙亲自开的头车,悄无声息的开进了一块地方,这地方跟东京那种纸醉金迷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横滨中华街,岛国华人都扎堆在这儿。
矮矮的楼房,密密麻麻的电线杆,空气里飘着各种家乡菜混在一起的香味。
街边小店的招牌上,闪着熟悉的方块字,而不是那些歪歪扭扭的日文假名。
刚干完一场血仗的和义众人,绷紧的神经在这股子熟悉的烟火气里,总算是松了那么一下。
车队最后停在一家挂着杏林堂牌匾的中医诊所门口。
诊所不大,甚至有点破,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从门缝里钻出来。
大家一个个走了进去,诊所里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中医,穿着洗到发白的白大褂,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看到一群浑身是血,杀气还没散的壮汉闯进来,老中医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悠悠的推了推眼镜,指了指里头的病床。
“脱衣服,躺上去。”
大圈的人见怪不怪,一个个乖乖照办,,扶着和义的伤员,往病床走去。
老中医放下报纸,提着个旧药箱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刘天腿上那狰狞的枪伤,眉头都不皱一下,直接从药箱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金属探针。
没麻药,没消毒水,那根探针就在酒精灯上燎了燎,直接就捅进了血肉模糊的伤口里。
“艹!”
刘天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一声惨叫。
因失血过多的脸庞,在疼痛的刺激下显得有些扭曲。额头上瞬间就冒出豆大的冷汗。
阿祖几人看着惨叫的刘天,心中比刚才火拼的时候还紧张。
老中医的手稳得不行,探针在伤口里搅着,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叮”的一声。
一枚变形的弹头被他用镊子夹了出来,随手就扔进了旁边的金属盘子里。
“哼,现在的铁砂子,比以前的还霸道。”
老中医一边说,一边从个黑瓦罐里捞出泡得发黑的纱布,那股浓烈的药酒味,简直能把人熏晕过去。
他用那黑乎乎的纱布,穿上针线,竟然直接就在翻开的皮肉上缝了起来。
“这是我们家不外传的方子,专门治你们这种在外面打打杀杀,被铁砂子崩了的。止血快,好得也快,不怎么留疤。”
老爷子一边缝,一边叨叨咕咕的,好像在处理一块猪肉。
就在这又诡异又高效的治疗过程里,草刈郎口袋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起来。
他走到门外,压低声音接电话,但脸上的表情却一直在变,从紧张,到惊讶,再到那藏不住的高兴劲儿。
挂了电话,草刈郎快步走回诊所,直接走到正在处理伤口的张承义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张先生,是我爸的电话。”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秋叶原那头的事,我们已经安排了替死鬼去顶罪,条子那边不会再查了。我爸想请您跟各位兄弟,马上就去山田组总部休养,他保证给最高规格的保护还有医疗,绝对不会再让今天这种事发生!!!”
他话音刚落。
“放你妈的屁!!!”
一声暴喝炸响,大圈龙就在旁边,指着草刈郎的鼻子破口大骂:“要不是你们山田组那点破事,我们兄弟会跟一和会那帮疯狗干上?现在人被打了,你他妈说要保护了?早干什么去了!我看你们就是拿我兄弟当枪使!!!”
大圈龙的火气跟真的一样,整个诊所的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草刈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却不敢顶嘴,只能一个劲的弯腰鞠躬,嘴里不停的重复:“万分抱歉!!!实在万分抱歉!!!”
“行了,龙哥。”
张承义的声音不大,却让暴怒的大圈龙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示意老中医继续,自己则看着草刈郎,语气平淡的说:“这事不怪你们。一和会是冲我来的,我废了立花正仁,他们不报复才怪了。”
听到张承义替自己解围,草刈郎感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刚想再说点什么。
张承义却话锋一转:“草刈郎,替我谢谢组长的好意。不过我们就不去神户了,横滨这儿就挺好。”
他看了一眼窗外,嘴角扯了一下,笑得有点让人看不懂。
“这儿离港口近,万一条子不知好歹,我们跑路也方便。”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把草刈郎心里那点侥幸全给浇灭了。
他听懂了。
这句听着挺随意的解释,潜台词就是赤裸裸的不信任。
“张先生!!!您误会了!!!”草刈郎急的满头大汗,拼命解释,“我们山田组绝对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我们是真心想跟您交朋友的!!!”
张承义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没说话,但那平静的眼神,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开口:“我信你,草刈郎。但我有我自己的规矩。”
一句话,把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草刈郎脸上的血色彻底没了,他知道,再说啥都没用了。
他失魂落魄的又鞠了一躬,带着满心的不甘跟挫败,离开了诊所。
他前脚刚走,大圈龙后脚就凑了过来,冲张承义竖起个大拇指,压低声音,满脸都是赞同。
“阿义,干的漂亮!!!就不能信这帮小鬼子!一个个表面上点头哈腰,跟孙子似的,背地里捅刀子比谁都快!还是咱们自己人靠得住!”
张承义没接话,只是看着伤口被麻利的包扎好,才对大圈龙说:“龙哥,还得麻烦你个事。”
“说!!!只要哥哥我能办到!!!”
“帮我打听下条子那边的消息,看看是不是像草刈郎说的那样,真有人顶罪了,有没有通缉令出来。”张承义眼神沉了下来,“还有,再帮我盯死一和会那边的动静。”
“没问题!!!”大圈龙拍着胸脯保证,“警视厅的高官咱不认识,但横滨这片儿,有几个小片警还是咱们的老朋友,打听消息,包在我身上!!!”
说完,他转身对着角落里一个一直不说话,看着挺不起眼的年轻人招了招手。
“海清,过来!!!”
那个叫张海清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眼神很静。
“这是张海清,福建人,”大圈龙介绍说,“别看他年轻,在横滨华人圈子里,路子野得很。阿义,你有事就吩咐他去办,我先去帮你打探消息!”
大圈龙办事就是快,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诊所里又安静下来。
张承义看着那个叫张海清的年轻人,点了点头。
接着,他走到诊所的公用电话边上,拿起听筒,打往香港。
电话接通,他只说了几句话,语气平静,但内容却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建军,是我。让天虹、肥狮手上工作先放一放,一起带五百个兄弟,以和义商贸安保名名义,分批过海。越快越好。”
“还有,让徐峰他们几个,也马上过来。”
山田组作为岛国的地头蛇,一和会出动这么多人,要说他们没收到消息,他是不相信的。
他们想利用和义对付一和会,和义同样需要他们来开辟岛国的生意。
相互之间哪有什么江湖道义,不过是利益罢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张海清面前,随便聊了几句。
他这才知道,张海清是福建人,早年偷渡过来的。在横滨,他们这些福建同乡跟长乐老乡,没少受本地地痞流氓的欺负。那些东洋混混,收了保护费却从来不办事,动不动就打骂。
直到大圈龙他们这帮悍匪从天而降,用更狠的拳头,把那些地痞流氓打的哭爹喊娘,彻底赶出了这块地方,他们才算真正挺直了腰杆。
张海清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对过去屈辱的恨,还有对未来的渴望。
张承义安静的听着,心里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五百精锐就要跨海而来,又有大圈龙跟山田组这两个帮手。
一和会!玩儿就玩儿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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