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向陈南希“取经”后,时苒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哄?不,那太被动了,而且容易加重陆屿喑的心理负担。她要换个思路——“正常化”和“需求化”,甚至……可以带一点点无伤大雅的“欺负”。
这无关恶意,更像是一种亲昵的试探,一种将陆屿喑从“小心翼翼的病患”角色里拽出来,重新变成可以打闹、可以互相“麻烦”的……嗯,自己人。
第一个“欺负”实验,发生在一个周末的午后。时苒抱着一摞从出版社带回来的、需要初步筛选的民间传说稿件,敲开了陆屿喑公寓的门——这里现在是他在国内相对固定的住处,离出版社和她住的别墅都不算太远,方便她“路过”。
陆屿喑开门时,身上还穿着居家的浅灰色毛衣,头发有些蓬松,看到是她,眼中掠过惊喜,随即又习惯性地垂下眼:“苒苒?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 他记得今天应该是洛伦佐的“时间”。
“逃出来的。”时苒理直气壮地说,抱着沉重的资料侧身挤进门,语气自然得像在抱怨天气,“洛伦佐今天灵感爆发,对着画板能坐一天,根本不理人。我待着无聊,想起有工作没做完,就来找你了。”
她没说谎,但省略了洛伦佐要求她安静待在画室当背景板的部分。她把那摞稿件“咚”一声放在陆屿喑整洁的茶几上,拍了拍手:“帮个忙,屿喑。这些是我们社准备做的一个民间故事系列,需要初步筛选出有改编潜力的,剔除掉明显胡编乱造或者内容敏感的。我眼睛都快看花了,你逻辑好,帮我过一遍呗?主要看看故事基本结构有没有硬伤,有没有明显的时代或常识错误。”
陆屿喑愣住了,看着那堆小山似的稿件,又看看时苒一脸“这事非你不可”的理所当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以前,她来找他,多半是安静的陪伴,或者他主动照顾她。这种直接了当的“派活”,还是工作上的,从未有过。
“我……我不太懂出版……”他有些迟疑。
“不需要懂出版,”时苒摆摆手,已经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下,拿起最上面一份,“你就当看故事,用常识和逻辑判断。比如这个,《寡妇村奇谭》,开头就说唐朝女子集体守寡是因为抵抗外敌全部战死……唐朝哪个边境驻扎全是女兵还集体战死到村子成寡妇村?这明显扯淡嘛。” 她皱皱鼻子,把那份稿件嫌弃地丢到一边,“你帮我找出这种级别的硬伤就行,具体的文学价值和改编方向我自己来。”
她把任务拆解得具体、可行,并且强调了他的优势——“逻辑好”。陆屿喑看着她窝在沙发里微微蹙眉看稿子的侧影,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奇异地松了一点点。她需要他帮忙,是真实的工作需要,不是安慰。
“……好。”他低声应下,在她旁边坐下,拿起一份稿件,神情专注起来。
时苒偷偷瞄他一眼,见他很快进入状态,手指无意识地在稿件边缘轻轻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她嘴角翘了翘,继续看自己的那份。
看了一会儿,时苒忽然“哎呀”一声。
陆屿喑立刻抬头,眼神带着关切:“怎么了?”
“脖子酸。”时苒苦着脸,揉了揉后颈,然后非常自然地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借靠一下。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陆屿喑身体瞬间僵硬,手里的稿件差点没拿稳。熟悉的清浅香气萦绕鼻尖,肩膀传来她头颅的重量和温度,细微的呼吸几乎拂过他的脖颈。他心跳如擂鼓,一动不敢动。
时苒却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找个舒服姿势,靠稳了就不动了,继续翻看稿件,嘴里还嘟囔着:“这个《河伯娶亲》的版本怎么跟我们以前在地方志里看到的不太一样啊……屿喑,你看看你手里那份有没有类似民俗比较的?”
她语气太自然了,仿佛靠着他是一件天经地义、无需特别在意的事情。陆屿喑僵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嗯”了声,重新将目光投向稿件,却觉得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他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勉强读进去一段。
时苒靠着他,感觉他身体的紧绷渐渐缓和,心里偷笑。这算是“欺负”吧?突然袭击,让他不知所措。但效果好像不错?至少他没推开,也没露出那种受伤小动物般的表情。
第二个“欺负”来得更直接些。
几天后,时苒给陆屿喑发了条消息:“屿喑,救命!我电脑好像中病毒了,有个很重要的文档打不开,社里It今天不在!你能来看看吗?【哭哭表情】”
后面附了她现在的位置——出版社附近一家她常去的咖啡馆。
陆屿喑几乎是秒回:“地址发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他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咖啡馆,额角带着细汗,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时苒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和一杯喝了一半的拿铁。
“哪里有问题?”陆屿喑在她对面坐下,气息还没喘匀,眼神已经关切地落在电脑上。
时苒把电脑推过去,指着一个加密文档:“这个,密码我明明记得,但就是提示错误。里面是下周要交的选题策划初稿……”
陆屿喑接手,神情严肃地开始检查。他试了几个常见的密码错误可能性,又检查了文件属性,甚至尝试用修复软件。时苒就托着腮在旁边看,看他皱眉思索,看他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看他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认真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有那么一瞬间,时苒恍惚看到了以前那个在图书馆帮她 debug 课程程序、一脸“交给我没问题”的自信少年。
“可能不是病毒,”陆屿喑检查了一会儿,得出结论,“更像是文件头轻微损坏,或者加密算法与当前系统不完全兼容。我试试看用其他方法绕过密码验证,或者从临时文件里恢复……” 他开始操作,语速平稳,带着一种解决问题的专注。
时苒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终于成功打开了文档,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她时,她才弯起眼睛,笑眯眯地说:“哇,屿喑,你好厉害!不愧是你!”
陆屿喑被她夸得耳根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只是……碰巧知道一点。” 但嘴角那抹细微的、真实的弧度,却泄露了他的一丝开心。他能帮她解决麻烦,这感觉……很好。
“为了感谢陆大师出手相救,”时苒把电脑挪开,把自己那杯没喝完的拿铁往他面前推了推,语气带着点狡黠的嫌弃,“这杯奖励你了!不过好像有点凉了,而且我喝过了哦,不许嫌弃!”
陆屿喑看着那杯带着她淡淡唇印的咖啡,脸更红了,心跳又乱了起来。这……这算什么奖励?又是“欺负”吧?明知道他……
但他还是默默伸手,接过了杯子,指尖碰到微凉的杯壁,却觉得烫手。他低下头,很小声地说:“……不嫌弃。” 然后,在时苒促狭的目光注视下,真的就着她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小口。凉掉的拿铁,味道有些涩,却仿佛带着一丝隐秘的甜。
第三个“欺负”,则带着点孩子气的恶作剧。
有一次视频,时苒发现陆屿喑背景的书架上,放着一个眼熟的、丑萌丑萌的草莓奶油蛋糕造型的存钱罐——那是很久以前,陈驰野硬塞给她的“情侣款”之一,她嫌占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陆屿喑拿走了,还郑重其事地放在书架上。
“咦?那个丑蛋糕怎么在你这儿?”时苒故意放大脸凑近屏幕,指着那个存钱罐。
陆屿喑顺着她指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窘迫:“……之前,在你那里看到,觉得……扔了可惜。” 其实是因为那是她的东西,哪怕是她不喜欢、别人送的,他也想留着。
“哦——”时苒拖长了语调,眼睛转了转,“那它现在是我的‘人质’了!”
“啊?”陆屿喑没听懂。
“你听着,”时苒板起脸,装出凶巴巴的样子,“以后我找你帮忙,或者‘路过’去你那儿,要是你敢推三阻四,或者又摆出那副‘我不配’‘我麻烦’的表情,我就……我就远程诅咒这个丑蛋糕!让它裂开!” 她说得毫无威慑力,反而像在撒娇。
陆屿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是在用这种滑稽的方式,试图打破他那些消极的自我预设。心里涌上一股滚烫的暖流,夹杂着酸涩和难以言喻的悸动。他看着她屏幕里故作凶狠却掩不住笑意的眼睛,最终,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容有些无奈,却异常柔软。
“好,”他轻声答应,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不敢。‘人质’很重要。”
时苒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重新靠回椅子,话题又转向了别处。但她知道,她那些看似任性、麻烦甚至有点“欺负”人的举动,正在一点点凿开陆屿喑厚重的心防。他不再总是被动承受她的“好”,开始学会接受她的“麻烦”,甚至开始对她这些小小的“恶作剧”给出无奈又纵容的回应。
阳光或许还没有完全回来,但阴霾似乎在渐渐散去。至少在她面前,陆屿喑的笑容,开始多了起来,虽然依旧很轻,却不再那么沉重。
而时苒,也在这“欺负”与“被纵容”的日常里,找到了另一种与陆屿喑相处的、更轻松也更亲密的模式。
这让她觉得,那个她喜欢的、生动的陆屿喑,似乎正一点点从伤痕累累的躯壳里,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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