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污水没过大腿，地下河道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远处洞口透进的微弱天光，在水面投下摇曳不定的、鬼魅般的倒影。空气污浊，混杂着血腥、硝烟和浓重的水汽。
林峰背靠着湿滑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mp5K的枪口警惕地指向黑暗的岔道方向和水面。脸颊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左肩旧伤也在隐隐作痛。耳机里只有持续的电流杂音，如同死亡的嘲笑。
断指人趴在几步外的浅水里，右手被军刺钉穿，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黑暗的岔道和水下，致命的威胁如同毒蛇，潜伏不动，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不能等！林峰眼神一厉。对方在拖延，要么是在等待援兵，要么是在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他必须主动打破僵局！
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猛地从岩石后探身，mp5K对着黑暗岔道方向又是一个短点射！
“哒哒哒！”
子弹打在岩壁上，溅起一串火星，也照亮了岔道口一瞬间——空无一人！
但就在枪声响起的刹那——
“哗啦！”
水声再响！那个受伤的水下袭击者，或者是他的同伙，再次从靠近光亮洞口的水下猛地钻出，手中武器喷出火光！
“噗噗噗！”
子弹追着林峰缩回的动作，打在岩石上。
几乎在对方开枪的同时，林峰左手早已摸出的进攻型手雷，延时一秒，看也不看就朝着水声响起的方向抛了过去！
“手雷！”水下钻出的身影发出一声惊骇的尖叫，猛地向水下缩去。
“轰！”
手雷在靠近洞口的水面爆炸！巨大的声浪在封闭空间内震荡，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破片和水浪向四周席卷！整个地下河道都在颤抖！
爆炸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林峰借着这短暂的光明，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快速扫过——
岔道口依旧没有动静。
水下，靠近爆炸点的区域，一团更大的血污翻涌上来，那个袭击者生死不明。
而被军刺钉住的断指人，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呛了几口水，挣扎着，哀嚎声变成了剧烈的咳嗽。
就是现在！
林峰如同猎豹般从岩石后窜出，不是冲向岔道，也不是冲向水面，而是径直扑向在地上挣扎的断指人！他的目标明确，必须控制住这个关键人物！
他的速度极快，几步就跨过污浊的水面，一把抓住断指人的衣领，同时右脚狠狠踩住他被钉穿的右手手腕！
“啊——！”断指人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几乎昏厥过去。
林峰毫不理会，用力拔出军刺，带出一溜血水和碎肉。剧痛让断指人身体剧烈抽搐。林峰顺势将他像拖死狗一样拖向旁边一块较大的岩石后面，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心，冰冷的枪口抵住他的后脑勺。
“想活命，就让你的人滚出来！”林峰用当地语在他耳边低吼，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
断指人疼得浑身哆嗦，语无伦次：“不……不是我的人……是‘蝎王’……是‘老板’的人……”
老板？蝎王？
林峰心头一震！这些埋伏不是“守夜人”或者“自由之翼”的，直接来自“蝎王”？！
就在他分神追问的瞬间——
“嗖！”
又一支弩箭！这次是从斜上方一个根本没想到的岩石缝隙里射出！直取林峰的侧颈！
对方竟然还有第三人！而且隐藏得如此之深！
林峰察觉到恶风袭来，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他只能猛地将头向下一低！
“噗！”
弩箭深深扎进了他左侧肩膀靠上的位置！正是旧伤附近！
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箭头似乎卡在了骨头缝里！林峰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量冷汗，持枪的右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妈的！中招了！
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盯向弩箭射来的方向，那里只有一个黑黝黝的、不到拳头大的石缝，根本看不到人。
“嘿嘿……你跑不掉了……”被制住的断指人似乎看到了希望，发出虚弱的、怨毒的笑声。
水下，那个受伤的袭击者似乎也被同伴的得手鼓舞，再次冒头，举起了武器。
黑暗的岔道里，也传来了细微的、像是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
三方合围！绝杀之局！
林峰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和温热的血液流淌的感觉，一股暴戾到极点的凶性被彻底激发！想弄死老子？那就一起下地狱！
他猛地将断指人往前一推，当成肉盾挡在身前，同时左手单手举起mp5K，对着水面冒头的家伙疯狂扫射！
“哒哒哒哒——！”
弹壳欢快地跳出，枪口焰在黑暗中疯狂闪烁。水面的袭击者被打得浑身乱颤，沉了下去。
打空一个弹匣，林峰看也不看，扔掉打空的mp5K，右手闪电般拔出腋下的92式手枪，看也不看就朝着黑暗岔道方向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
子弹打在岔道口的岩壁上，火星四溅，成功压制了里面可能存在的敌人。
同时，他左脚猛地向后蹬出，狠狠踹在身后那块作为掩体的岩石上，借助反作用力，拖着惨叫的断指人向侧后方——那个看似是死路的岩壁退去！
他记得刚才爆炸的火光闪过时，似乎看到那边岩壁的颜色有些异常！
就在他退到岩壁前的瞬间，上方石缝里，第三支弩箭再次射出！但因为林峰的移动，弩箭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了他刚才位置的水里。
“咔哒。”林峰的背部撞上了湿冷的岩壁。他反手一摸，心中一动——触感不对！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一种粗糙的、类似编织物的东西！伪装！
他用力一扯！
“刺啦——”一片用藤蔓和泥土伪装的帆布被撕开，后面赫然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洞口！另有乾坤！
天无绝人之路！
林峰心中狂喜，毫不犹豫，一把将惨叫的断指人率先塞了进去，也不管下面是刀山火海，自己紧跟着就钻了进去！在他身体完全没入洞口的瞬间，他回手将撕破的伪装尽量复原，同时将最后一颗烟雾弹拉开，扔在了洞口外的水面上。
“噗——”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
几乎在他完成这一切的同时，子弹和弩箭就密集地打在了他刚才位置的岩壁上和烟雾之中。
……
“噗通！”“噗通！”
接连几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从头顶的地道入口传来，伴随着污秽的咒骂和手电光柱的乱晃。
“追！他们跑进地下河了！”
“小心点！下面可能有埋伏！”
周海、沈皓、李卫国、赵磊四人先后滑下坡道，落入齐大腿深的冰冷污水中。刺鼻的气味和黑暗让他们瞬间警惕起来。
“建立防御！鹰眼，高点警戒！山猫，侦查前方！”周海压低声音，快速下令。他手中的AK-47枪口指向四周的黑暗。
沈皓迅速寻找了一个稍高的岩石，架起手枪。赵磊则如同狸猫，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李卫国端着打空了弹链、此刻只能当烧火棍用的班用机枪，警惕地守护在周海侧翼。
“有血腥味！”赵磊的声音从前方黑暗中传来，带着凝重，“还有……烟雾弹的味道。”
周海心中一紧，立刻带人向前推进。很快，他们来到了林峰刚才激战的地方。水面上漂浮着些许血污和弹壳，岩壁上有新鲜的弹孔和一支颤动的弩箭。白色的烟雾尚未完全散去。
“这里发生过战斗！规模不小！”李卫国看着现场的痕迹，倒吸一口凉气。
“看这里！”沈皓从一块岩石后发现了林峰丢弃的那个mp5K空弹匣，以及……几滴尚未完全被水冲散的新鲜血迹！“是A1的装备！他受伤了！”
周海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血迹，眼神冰冷如铁。林峰在这里经历了苦战，并且负伤了。
“洞口！”赵磊发现了被林峰撕开伪装的狭窄洞口，以及里面隐约传来的断指人压抑的呻吟声。
“A1进去了！还带着目标！”周海立刻判断，“跟上！注意警戒后方！”
他率先钻入洞口，沈皓紧随其后，李卫国和赵磊断后。
洞口后面是一段向下的、更加狭窄潮湿的通道，只能匍匐前进。断指人的呻吟和爬动声就在前面不远处。
爬了大约十几米，前方隐约传来光亮和水流声，似乎通往另一个出口。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了追兵落入地下河道的水声，以及嘈杂的叫喊。
“他们发现我们了！”李卫国低吼。
“加快速度！”周海催促。
众人加速匍匐前进。很快，爬出了通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更大的地下溶洞，一条明显是主流的地下河贯穿其中，水流湍急，声音轰鸣。溶洞一侧有天然形成的石台，另一侧河面宽阔，远处似乎有出口的光亮。而林峰，正半跪在石台边缘，用手枪指着在地上蠕动的断指人，他左肩靠近脖颈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支弩箭，箭尾还在微微颤动，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大半边肩膀和背部作战服！他的脸色在溶洞深处某种发光苔藓的微弱光芒下，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却依旧如同濒死的狼，凶狠、警惕，死死盯着他们出来的方向，直到看清是周海等人，那眼神才微微一松，但枪口依旧稳定。
“林峰！”周海和沈皓同时失声，冲了过去。
“死不了……”林峰的声音因为失血和疼痛而有些沙哑颤抖，他咧了咧嘴，想做出个无所谓的表情，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妈的……这玩意儿……卡得真不是地方……”
“别动！”周海按住他，看着那支深入骨肉的弩箭，眼皮直跳。沈皓立刻放下手枪，撕开急救包。
“追兵马上到……这孙子……说是‘蝎王’的人……”林峰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断指人，急促地说道，“上面……还有埋伏……至少一个弩手……”
他的话证实了周海最坏的猜测。他们不仅被“自由之翼”追杀，还落入了“蝎王”精心布置的陷阱！
“先处理伤口！赵磊，李卫国，建立防线！堵住那个洞口！”周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快速下令。
赵磊和李卫国立刻冲向他们爬出来的洞口，利用溶洞口的岩石建立简易阻击阵地。
沈皓用剪刀剪开林峰肩部的衣服，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和嵌在里面的箭头，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迅速用止血粉按压伤口周围，并用绷带进行初步固定包扎，不敢轻易拔出弩箭。
“忍着点，只能先这样止血，箭头必须手术才能取。”沈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急。
林峰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淌，愣是没哼一声。
就在这时，他们爬出来的那个洞口，传来了激烈的枪声！赵磊和李卫国已经和追兵交上火了！
“不行！洞口太窄，守不住多久！”李卫国大吼，机枪虽然没了子弹，但他用手枪和捡来的AK交替射击，火力明显不足。
周海看着受伤的林峰，又看了看地上半死不活的断指人，再听着越来越近的枪声和外面河道可能存在的埋伏，心念电转。
不能困守在这里！
他的目光投向那条湍急的地下河，以及远处那个隐约透着光亮的出口。
“只有一个办法了！”周海猛地看向河水，“从河里走！”
所有人都是一愣。地下河情况不明，水流湍急，还可能存在暗礁、漩涡，危险性极大！
“没有别的选择了！”周海语气斩钉截铁，“鹰眼，你带着A1！山猫，拖着目标！铁锤，跟我断后！把所有不必要的装备扔掉！准备泅渡！”
绝境之中，这是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犹豫！
沈皓一咬牙，将林峰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林峰忍着剧痛，试图自己行走。
赵磊一把抓起地上如同烂泥的断指人，不顾他的惨叫，像拖行李一样拖向河边。
李卫国和周海对着洞口打出最后几发子弹，扔出最后一颗手雷（周海身上携带的），暂时压制住追兵，然后迅速转身，冲向河边。
“跳！”
周海低吼一声，率先跃入冰冷湍急的暗河之中。李卫国紧随其后。
赵磊拖着断指人，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沈皓架着林峰，走到河边。林峰看着漆黑翻滚的河水，深吸一口气，对沈皓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跃入水中！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水流冲击力拉扯着每一个人。受伤的林峰更是感觉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他死死咬着牙，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保持着清醒，单手奋力划水。
沈皓紧紧抓着他的救生背心，努力控制着方向。
黑暗中，只能凭借远处那个微弱的光亮作为目标，在激流中奋力挣扎。身后溶洞方向，传来了追兵气急败坏的叫喊和对着河水盲目射击的枪声。
子弹啾啾地射入水中，在他们身边划过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气线。
生与死，在这条未知的地下暗河中，激烈地搏动着。
猎刃的獠牙，在鲜血与黑暗中，能否顺着这湍急的命运之流，冲出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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