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那名大炎校尉脸上的残忍笑意凝固成型，高举的手臂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猛然挥落。
“放！”
一声令下，仿佛抽走了天地间所有的声音。
那架巨大的玄铁破城弩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粗壮的弓弦在瞬间绷直又弹回，将那支闪烁着幽蓝色灵光的破灵箭，送上了它的宿命之旅。
箭矢离弦的刹那，并非尖啸，而是一片死寂的真空。空气被它前方的力场粗暴地排开，形成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它不像一支箭，更像一颗被压缩到极致的流星，拖着幽蓝色的尾焰，将沿途的夜色都撕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城墙上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战栗。那股力量，纯粹、狂暴、无可抵挡。
楚瑶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一点越来越大的幽蓝。她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但她的意念，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系统，所有气运值，全部注入‘城防增幅’！”
【警告！气运值将急剧消耗！是否确认？】
“确认！”
没有丝毫犹豫。
【气运值-1000…-2000…-3000…】
系统面板上那代表着她所有底牌的数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水。与此同时，永安城那本已变得黯淡的土黄色光罩，在瞬间光芒大放，变得如同实质的琉璃一般厚重。城墙的每一块砖石，都仿佛被注入了山岳的魂魄，沉凝如铁。
轰——！
破灵箭终于撞上了光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像是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口上。
幽蓝色的灵光与土黄色的光晕悍然对撞，互相侵蚀、湮灭。光罩表面，以撞击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琉璃般的光罩，终究是碎了。
无数光点爆散开来，像一场盛大的萤火之雨，绚烂而凄美。
破灵箭上那毁灭性的力量，在被削弱了九成之后，余下的威力依旧狠狠地轰击在了北城墙的正中。
大地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一段近十丈长的城墙，在剧震中轰然坍塌，砖石混合着泥土，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城墙上留下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缺口。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月光。
城下的大炎军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那名校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足以轰开寻常宗门护山大阵的破灵箭，竟然……只是轰塌了一段城墙？那层土黄色的光罩是什么东西？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疯狂的战意。
“有缺口了！给我冲进去！第一个登城者，赏百金，官升一级！”校尉的咆哮声再次响起。
“杀！”
大炎的士兵们如梦初醒，眼中爆发出贪婪与嗜血的光芒，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那处缺口蜂拥而去。
“堵住缺口！”城墙上，陈忠嘶声力竭地吼道，他抓起一把长枪，第一个冲向了那片弥漫的烟尘。
楚瑶踉跄了一下，扶住身旁的城垛才稳住身形。刚刚那一击的反震，让她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她看了一眼系统面板，原本近五千的气运值，此刻只剩下不到一千。
她没有时间去心疼。
“所有还能动的人，跟我来！”她提着剑，娇小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冲入了缺口处的绞杀场。
战争，从这一刻起，进入了最原始、最血腥的白刃战。
……
第一天。
缺口处成了血肉磨盘。
楚瑶的旧部们依托着残破的墙体，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反复拉锯。在“坚韧”状态的加持下，他们仿佛不知疼痛，悍不畏死。一名士兵被砍断了左臂，就用右手握着刀，用牙齿咬着敌人的喉咙；另一名士兵腹部被长矛刺穿，却在临死前死死抱住敌人，为身后的同伴创造了劈砍的机会。
楚瑶的剑早已卷了刃，她换了一把，又一把。她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机械地挥砍、格挡、突刺。脸上的血污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让她看起来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当夜幕再次降临时，大炎军队暂时退去，在缺口前留下上百具尸体。而楚瑶这边，也倒下了三十多人。
第二天。
大炎军队改变了战术。他们不再强攻缺口，而是从远处架起了数台简易的投石机，将一个个燃烧的火油罐，越过城墙，抛入城中。
城内，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百姓的哭喊声，房屋燃烧的噼啪声，与城墙上的厮杀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末日的悲歌。
楚瑶分出二十人进城救火，城墙上的防守压力陡然增大。
她开始感到一种力不从心。灵力在飞速消耗，体力也渐渐逼近极限。更让她心焦的是，粮草。原本只够百余人吃上十天的陈粮，在分给城中百姓后，已经所剩无几。士兵们从昨天开始，就只能喝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
“公主，我们还剩最后一袋米了。”陈忠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的一条胳膊吊在胸前，显然是在白天的战斗中受了伤。
楚瑶沉默地看着城外那片连绵的军营，火光通明，与城内的死寂和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三天。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大炎军队的战鼓声便再次擂响。
城墙上的守军们，一个个面黄肌肌，嘴唇干裂，身上的甲胄破破烂烂，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但当他们看到楚瑶再次站上城头时，那黯淡的眼神里，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
楚瑶的脸色比他们好不了多少，她的嘴唇同样干得起了皮，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她看了一眼系统面板，气运值只剩下两百多点，最多还能支撑“城防增幅”一个时辰。
她知道，今天，或许就是永安城的最后一日。
“将士们，”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我们身后，是刚刚才看到一点光亮的永安城百姓。我们没有退路。”
她没有说鼓舞士气的话，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所有士兵都沉默着，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战斗再次打响。
大炎军队的攻势比前两日更加猛烈，他们似乎也失去了耐心，想要在今天彻底解决战斗。
楚瑶守在最前线，她的剑法依旧凌厉，但速度和力量，却明显慢了下来。一次格挡失误，一柄长刀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带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传来，她只是闷哼一声，反手一剑，刺穿了那名敌兵的心脏。
“公主！”陈忠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却被另外两名敌人死死缠住。
楚-瑶靠着墙壁，急促地喘息着，鲜血很快浸透了她肩头的甲胄。她能感觉到，力量正在从身体里流逝。
她抬起头，看着那些还在浴血奋战的旧部。他们信任她，追随她，将生命和复国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在这里。
骄傲、自尊、女帝的矜持……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她退到一处相对安全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城墙，闭上了眼睛，心神沉入了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平台。
她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总代理：江晚星】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发去了一道讯息。没有称谓，没有寒暄，只有一句简短而直接的话。
“永安城被围，三百大炎边军，我需要能破局的东西。”
发出讯息后，她便退出了系统，重新握紧了剑。她没有指望对方能立刻回复，更不敢奢望奇迹会降临。她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剩下的，便交给天命。
……
青云宗，云海峰。
江晚星正在静室中，研究着那份关于“妖界”的资料。
忽然，她脑海中的平台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滴滴”声。这是客户发来紧急通讯的提示音。
她心念一动，光幕展开。
【来自客户‘楚瑶’的讯息：永安城被围，三百大炎边军，我需要能破局的东西。】
三百边军？
江晚星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楚瑶手下只有百余残兵，三百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边军，足以将她碾碎。她竟然撑了三天？
江晚星立刻调出楚瑶的客户状态面板。
【客户：楚瑶】
【状态：重度疲劳、灵力枯竭、轻伤（左肩剑创）】
【系统状态：‘城防增幅’持续开启中，气运值剩余：183点。预计可支撑时间：不足一小时。】
只剩一个小时了。
江晚星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楚瑶是她目前最具潜力的投资项目之一，【女帝复仇系统】的成长性极高，一旦让她成功复国，自己获得的气运分成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个投资，绝不能失败。
“破局的东西……”江晚星的手指在桌案上飞快地敲击着。
防守，已经没有意义。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用一种雷霆万钧的力量，从外部或内部，一举摧毁敌人的指挥和建制。
她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名字。
破城丹。
当初林墨炼制出来，用于大比的丹药，其原理就是瞬间引爆大量灵气，产生堪比筑基修士自爆的威力。若是改良版，威力足以威胁到一座小型军营。
她没有丝毫耽搁，立刻通过平系上了正在丹药堂静修的林墨。
林墨此刻正在打坐，恢复前夜消耗的心神。平台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他立刻睁开了眼。
一道不容置疑的指令，直接显示在他的系统光幕上。
【总代理紧急任务：放下手头所有事。炼制‘强效破城丹’，不计成本，有多少炼多少，越快越好。丹方已发送。】
林墨看着那闪烁着红色光芒的任务，虽然不明所以，但“紧急”和“不计成本”这几个字，让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字。
“是。”
随即，他立刻起身，冲向了丹炉。
安排好林墨，江晚星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平摊在桌案上的九州地图上。
她的手指，从青云宗的位置，一路划向遥远的大楚旧地。
两地相隔数千里，就算用最快的飞剑，日夜兼程，也需要至少五天的时间。
等丹药送到，永安城早就成了一片废墟。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平台奖励的那张“跨域传送符”。但那张符，是她准备用来进入妖界的底牌，珍贵无比。用在这里，值得吗？
江晚星的脑海中，开始了飞速的权衡。
用，可以保住楚瑶这个高价值客户，但会让她接下来的妖界之行，失去最大的安全保障。
不用，楚瑶和她的百余旧部，将在一个时辰后全军覆没。她的前期投资，全部打了水漂。
“妈的，风险投资，果然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江-晚星低声骂了一句，眼神却变得愈发坚定。
她不是一个赌徒，但她是一个懂得及时止损，也敢于追加投资的资本家。
她拿起那张地图，目光在永安城的位置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向了城池的东面，那里是大炎王朝的疆域。
她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仅仅是送丹药过去解围，太被动了。既然要用掉一张珍贵的传送符，那就得把它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她要的，不仅仅是守住永安城。
她要的，是打疼大炎王朝，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再也不敢觊觎楚瑶的地盘。
她站起身，走出了静室，向着秦绝的住处走去。
夜风吹动她的衣角，她的眼神，比夜色更深，也比夜色更冷。
永安城，你可得撑住了。
我这“快递”，有点贵，而且……送货上门，附带“拆迁”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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