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拙离开后,山谷重归寂静,只有“后土归元阵”散发的土黄色微光在夜色中缓缓流转,如同一个巨大的、安宁的茧。
竹榻上,沈砚星的意识并未完全沉寂,而是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破碎混乱的梦境,或者说,是一个由他自身伤势、残留异力以及那脆弱的“共生意识核心”共同构筑的意识囚笼。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无尽黑暗的深海中下沉,四周是扭曲的记忆碎片和能量乱流。地球实验室的爆炸火光与色界清冷的光辉交织;雷擎狞笑的脸与灵汐月光魄中担忧的眼神重叠;同悲道那绝望的哀嚎与逆熵盟约那冰冷的规则低语在耳边不断回响……
蚀魂雷煞的阴冷能量如同毒蛇,不时从黑暗中窜出,噬咬他的意识,带来刺骨的寒意与撕裂般的痛苦。而体内那新生的暗金弦光则如同微弱的火种,在本能地抵抗、驱散着这些侵袭,但力量微弱,只能勉强护住意识核心不灭。
更深处,那“永堕无间”的契约锁链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散发着威胁的波动,让他即便在昏迷中,灵魂深处也绷紧着一根弦。
就在这无尽的混乱与痛苦中,一点极其微弱的、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如同灯塔般指引着他。那是灵汐月的本源光魄,通过那共生的意识核心雏形传递过来的、无意识的抚慰与支撑。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挣扎,那点温暖的气息靠近了些,试图驱散他周围的黑暗与冰冷。
然而,异变也在这一刻发生。
当灵汐月光魄的气息与沈砚星意识中抵抗蚀魂雷煞的暗金弦光再次接触时,因为两人都处于无意识的深层状态,那初步融合的“共生意识核心”竟开始以一种缓慢而自发的方式,再次运转起来!
这一次,没有明确的导向,没有清醒意志的控制,完全是一种本能的、自救般的融合过程。
沈砚星意识中那些破碎的记忆、狂暴的异力、痛苦的挣扎,与灵汐月光魄中传递过来的纯净、温暖、坚守的意念,开始更加深入、也更加危险地交织、渗透!
这种无意识的深度交融,带来的不再是之前清醒时的协调与增强,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不可控的同化!
沈砚星感觉自己的意识边界正在变得模糊,某些属于灵汐月的、对光与秩序的纯粹感知,正在渗入他的思维;而一些属于他的、对逻辑与可能性的执着探索,以及那份深藏的不屈与狠厉,似乎也在影响着灵汐月光魄那清冷的本质。
那共生的意识核心雏形,在这种无意识交融中,开始缓慢地生长、稳固,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结构也似乎复杂了一丝。它自发地调动着两人体内残存的一切力量,更加有效地压制、化解着蚀魂雷煞的残余,甚至开始尝试梳理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和能量乱流。
这像是一场发生在意识最深处的、野蛮而高效的自我疗愈与进化。
但福兮祸所伏。这种不受控制的深度交融,也带来了巨大的风险。沈砚星感觉到“自我”的概念正在受到冲击,某些属于他独有的记忆和情感特质,仿佛被温水煮青蛙般,正在与灵汐月的特质缓慢混合。他害怕,再这样下去,当两人苏醒时,是否还能保持完全独立的意志?还是会产生某种不可逆的、意识层面的融合?
那“永堕无间”的契约锁链,似乎也因为这种更深层次的连接,而产生了更加复杂的反应,冰冷的警告意味中,似乎又多了一丝……审视与判定的意味,仿佛在评估这种状态是否触及了“背弃”的边界。
意识囚笼内,沈砚星在混乱、痛苦、微弱的希望与对未知的恐惧中,无声地挣扎着。
与此同时,仲裁星港最核心的区域,那座象征着三界最高权力与秩序的“万象天穹”大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大殿呈环形,穹顶是模拟的浩瀚星空,星辰按照玄奥的轨迹运行。环坐着数十道身影,他们的形态各异——有形体的,有光魄的,有能量态的——分别代表着欲界、色界、无色界以及一些中立势力的最高层。林守拙坐在一个靠前的位置,面色沉静,他手中的木杖随意地靠在腿边,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这老家伙越是平静,内心可能越是汹涌。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关于“逆缘之痕”实验室的发现、雷擎的叛逃、同悲道的威胁,都已经通报完毕,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和争论。
此刻,争论的焦点,集中在了沈砚星和灵汐月,尤其是沈砚星这个“天选者”的身上。
“超弦本源共鸣,熵痕印记……这是记载于太古盟约中的传说特质!”一位欲界的老牌科学家,同时也是最高议会的资深议员,激动地说道,“他的存在,可能是我们理解宇宙底层规则,甚至应对此次三界危机的关键!我们必须倾尽资源,保护他,研究他!”
“保护?研究?”另一位来自色界戒律堂、气息刻板严肃的光使冷哼一声,他是辉月使的上司,“他与色界光使缔结未知盟约,引发一系列事端,其心难测!更何况,‘天选者’之说虚无缥缈,谁能保证他不是另一个‘逆缘之痕’的诱饵?依我看,应当严格控制,必要时……采取强制措施,剥离其危险力量,以绝后患!”
“剥离?笑话!”林守拙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你们戒律堂除了会关禁闭和喊打喊杀,还会什么?那小子为了对抗同悲道和雷擎,差点连命都搭上!你现在跟我说他是诱饵?老夫亲眼所见,他那股力量,对同悲道有天然的克制!你们是想自毁长城吗?”
“林老所言,不无道理。”一个温和却带着无形威严的声音响起,来自无色界的一位长老,他是一团不断变幻的纯净能量体,“但‘天选者’牵扯太大,其力量性质未知,盟约代价不明,确实需要谨慎对待。我认为,应当在确保其安全的前提下,进行有限度的接触和引导,观察其心性,再决定后续。”
三方意见僵持不下。
这时,一个一直沉默的、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属于欲界军方的一位实权派:“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现在的问题是,人在林老那里。而雷擎逃脱,逆缘之痕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在这里讨论是保护还是控制,敌人可能已经在策划下一次袭击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守拙身上:“林老,人是您救下的,也是您带走的。在议会做出最终决议之前,他们的安全,您能保证吗?”
这话看似询问,实则将压力和责任都推到了林守拙身上。
林守拙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木杖:“老夫的地盘,还轮不到宵小之辈撒野。”
“很好。”那军方身影点头,“那么,在议会达成一致前,就暂时维持现状。但我们需要定期了解‘天选者’的状况,以及……他与灵汐月光使之间那个‘盟约’的详细信息。这一点,林老应该没有意见吧?”
林守拙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这是底线。最高议会不可能对如此重大的事情完全放任不管。
“可以。”他最终沉声道,“但谁来进行‘了解’,必须由老夫同意。若是派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别怪老夫不给面子。”
会议在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中暂时告一段落。没有明确的结论,只有暂时的平衡与各怀心思的算计。
林守拙起身离开大殿,脸色并不好看。他知道,暂时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那些家伙,绝不会轻易放弃对沈砚星这块“肥肉”的觊觎。
他必须尽快赶回守拙居。
而在他离开后,大殿的阴影角落,之前发言的那位军方实权派,正通过一个加密通讯器,低声汇报着:
“……情况如上。林守拙态度强硬,‘天选者’暂时无法直接接触。建议启动‘暗星’计划,从侧面入手,重点关注其与色界光使的‘盟约’漏洞……或许,那才是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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