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航程,仿佛是对意志的最终磨砺。
“探索者7号”如同一位伤痕累累的旅人,在沉眠星河这片死亡的国度里蹒跚前行。每一天,都需要应对新的挑战:或是突然出现的、能扭曲金属的能量乱流;或是潜伏在灰雾中、以死寂能量为食的诡异星域生物;或是短暂却致命的局部空间坍缩……
依靠着星骸教会提供的残缺星图、伊兰博士团队的精准计算,以及灵汐月凭借静心石感应带来的关键预判,他们一次次从绝境的边缘挣扎出来。飞船的能量储备持续消耗,备用零件快速减少,船员们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神却如同经过淬火的钢铁,越发坚毅。
沈砚星大部分时间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在沉眠星河这特殊的环境中,他体内的拉锯战似乎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外界的死寂能量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他,刺激着他体内的“寂灭本源”;而静心石则在默默吸收环境能量的同时,似乎也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经过“过滤”的秩序波动反馈给那点“逆熵”火种,帮助它艰难地维持着存在。
他的情况没有恶化,但也没有明显好转,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
灵汐月几乎不眠不休,一边守护沈砚星,一边协助航行。她能感觉到,手腕上(模拟的)静心石,随着不断接近目标,其内部的能量积蓄正在接近某个临界点,那份“蛰伏”感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引而不发的、如同即将离弦之箭的紧绷。
时间一天天过去。
终于,在进入沉眠星河的第十七天,根据星骸教会的模型推算,距离预定的“低潮期”开始,只剩下最后三天。
而他们也终于抵达了目标区域的边缘。
透过舷窗望去,前方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广阔的虚空,中央没有任何星辰,只有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如同瞳孔般的黑暗漩涡。漩涡的边缘散发着朦胧的、暗蓝色的光晕,那便是“低潮期”能量相对减弱的标志。而在漩涡的更深处,是无法窥探的、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的绝对黑暗。
仅仅是远远望着,就能感受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惧。那就是“源池”,或者说,“归寂原点”!即便处于能量低潮期,它散发出的死寂与终结意味,依旧浓郁得让人窒息。
“我们……真的要去那里吗?”一名年轻船员声音发颤地问道。
伊兰博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上移开,看向灵汐月:“灵汐月阁下,按照计划,我们需要在低潮期正式开始,能量场最稳定的那个时间点,尝试靠近边缘。”
灵汐月点了点头,她的光影在窗外那暗蓝色光晕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按照指引,静心石会在关键时刻做出反应。我们只需要抵达那里。”
她的话音刚落,飞船的警报系统突然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急促的尖鸣!
“警告!侦测到超高强度空间波动!来源……来源无法锁定!波动等级……超越极限!”探测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只见飞船前方的虚空,那片原本就极不稳定的空间,如同沸腾般剧烈扭曲起来!一个巨大的、漆黑的裂口,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撕开!裂口内部,并非是常规的空间跳跃通道,而是充斥着与“源池”同源,但却更加凝聚、更加富有侵略性的死寂能量!
一股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探索者7号”!
飞船的护盾发出刺耳的过载哀鸣,能量读数瞬间暴跌!船体结构在可怕的压迫下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是……是它!它来了!”伊兰博士脸色惨白,失声惊呼。
不需要说明,所有人都明白“它”指的是什么——
黑齿!
那个在暗影之喉深处,被静心石惊退的古老存在!它竟然追踪到了这里,并且选择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悍然降临!
漆黑的裂口中,那尊由纯粹死寂能量构成的、高达数十米的模糊巨人轮廓,缓缓迈步而出!它那两点猩红的目光,如同燃烧的血月,瞬间就穿透了飞船的舷窗,牢牢锁定了医疗舱的方向,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沈砚星手腕上的静心石!
“蝼蚁……竟敢觊觎‘源眼’……”冰冷、宏大、带着无尽怒意的意念,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入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交出‘源痕’……赐汝等……归于永恒之宁静!”
伴随着它的意念,一只完全由黑暗与死寂构成的巨手,从裂口中探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朝着“探索者7号”抓来!巨手所过之处,虚空仿佛都被冻结、凋零!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危机!根本不是一个受损严重的小小科考船能够抵挡的!
“完了……”绝望的情绪在船员中蔓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沈砚星手腕上的静心石,仿佛被黑齿这充满敌意的降临和攻击彻底激怒,又或者是感应到了近在咫尺的“源池”,终于不再“蛰伏”!
嗡——!!!
石体上,暗金与银色的星图纹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燃烧起来!那道裂缝猛然张开,不再是冷漠的“眼睛”,而是如同张开的巨口!
一股远比在星骸教会时更加恐怖、更加古老的吞噬意志,轰然爆发!
这一次,它没有释放排斥力场,也没有射出光线。而是产生了一股针对黑齿那只抓来巨手的、逆向的吞噬之力!
仿佛静心石才是这片区域真正的主宰,而黑齿的能量,不过是它等待已久的……食粮!
那由精纯死寂能量构成的巨手,在接触到这股逆向吞噬之力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凝聚的能量结构开始不稳,边缘处甚至有一丝丝黑气被强行剥离,朝着静心石的方向倒卷而去!
黑齿那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不可能!你不过是残缺的‘源痕’……怎会……”
它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趁着黑齿被静心石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所阻,灵汐月猛地反应过来,对着几乎僵住的伊兰博士厉声喝道:“就是现在!最大功率!冲进‘源池’范围!”
伊兰博士一个激灵,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引擎过载!所有能量输往推进器!冲啊!”
“探索者7号”的引擎发出濒临爆炸的轰鸣,拖着残破的舰体,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片缓缓旋转的、暗蓝色光晕笼罩的“源池”边缘,疯狂冲去!
身后,是黑齿暴怒的咆哮,以及更加恐怖的能量碰撞所产生的、仿佛要撕裂星河的震荡波!
前路,是未知的“源池”,是生与死的最终考验!
飞船,义无反顾地撞入了那片暗蓝色的光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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