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接到李老师电话时，正在核对一份棘手的项目报表。电话里，李老师的语气公式化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只简单说“叶晓晓在幼儿园拿了别的小朋友的东西，需要家长立刻来园一趟处理”。
“拿了别的小朋友的东西？”
苏婉清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晓晓生日那天，女儿许愿时那句带着委屈的“希望小朋友不要再叫我小偷”。
不是误会，不是小摩擦！是真的出事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混合着对女儿的心疼和一股无法言说的愤怒。她了解晓晓，她的女儿绝不可能主动去拿别人的东西！
“好的，李老师，我马上到。”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声音却还是泄露了一丝颤抖。
挂断电话，她甚至来不及跟主管详细解释，只匆匆说了句“家里有急事”，便抓起包冲出了办公室。同事投来的诧异目光，她完全无暇顾及。
一路飞驰，闯了一个红灯，苏婉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金太阳幼儿园。
她被直接带到了教师办公室旁边的“接待室”。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晓晓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蜷缩在墙角的一个小凳子上，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听见开门声，受惊般地抬起小脸。
那张原本粉嫩可爱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里面盛满了尚未褪去的恐惧、委屈，还有一丝看到妈妈后的依赖和更深的羞愧。
“妈妈……”她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这一声“妈妈”，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苏婉清的心脏最柔软处，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快步冲过去，一把将女儿紧紧、紧紧地搂进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为她挡住外界所有的伤害。
“没事了，晓晓，妈妈来了，妈妈来了……”她一遍遍重复着，声音哽咽，下巴轻轻摩挲着女儿柔软的发顶。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在微微发抖，那是压抑了许久的恐惧和委屈在释放。
“妈妈……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晓晓把脸埋在妈妈温暖的脖颈间，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诉说，“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手表会在我书包里……李老师和王老师……都不相信我……小朋友们都说我是……是小偷……”
女儿的每一句哭诉，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割苏婉清的心。她能想象到，当时才五岁的女儿，在面对老师的质疑、同学的指责时，是多么的孤立无援，多么的害怕。
“妈妈相信你！”苏婉清捧起女儿泪湿的小脸，目光坚定，一字一句地说，不容置疑，“妈妈相信晓晓绝对不会拿别人的东西！我的晓晓，是世界上最诚实、最善良的好孩子！”
她的语气是那么肯定，眼神是那么信任，瞬间驱散了晓晓眼中一部分的阴霾。
晓晓看着妈妈，蓄满泪水的大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抓住妈妈的衣服，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这时，李老师和王老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神态倨傲的年轻女人，正是赵子轩的妈妈，孙莉。
孙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抱在一起的母女，目光在苏婉清那身普通的职业装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叶晓晓妈妈，你来了。”李老师开口，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情况电话里也跟你说了。赵子轩小朋友价值不菲的限量版手表，确实是在叶晓晓的书包里找到的，很多小朋友都可以作证。这种行为……”
“李老师，”苏婉清打断她，她抱着晓晓站起身，尽管眼眶微红，但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地看向两位老师，“我女儿说她没拿，我相信她。请问，事情发生时的监控调取了吗？有没有查证手表具体是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进入我女儿书包的？”
王老师立刻说道：“很不巧，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存储卡出了问题，数据丢失了。”
“哦？这么巧？”苏婉清的声音冷了下来，“也就是说，仅凭一块‘恰好’出现在我女儿书包里的手表，和几个五岁孩子的‘证词’，就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给我女儿定了‘偷窃’的罪？”
李老师一噎，脸色有些难看。
孙莉这时轻笑一声，开口道：“这位妈妈，话不能这么说。东西是从你女儿书包里翻出来的，这是事实。小孩子嘛，看到喜欢的东西，一时糊涂也是有的。好好教育就行了，我们赵家也不缺这块表，只要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她那施舍般的语气，仿佛给了天大的恩惠。
苏婉清胸口剧烈起伏，怒火在她眼中燃烧。她看着孙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赵太太，首先，我女儿没有拿，我们不会为没做过的事情道歉。其次，这不是一块表的问题，这是关乎我女儿清白和尊严的原则问题！”
她转而看向李老师和王老师，目光沉静却带着压力：“在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是我女儿主动拿取的情况下，园方仅凭推测就认定我女儿偷窃，并对她进行单独关押和言语上的定性，我认为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我需要园方给我一个正式的、合理的解释，并且，必须当着全班小朋友的面，澄清我女儿的清白！”
李老师和王老师被苏婉清的气势镇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婉柔弱的女人，态度会如此强硬。
孙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不识抬举”。
晓晓依偎在妈妈怀里，仰头看着妈妈据理力争的侧脸。妈妈的声音不高，却那么有力；妈妈的怀抱很温暖，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
她感觉那些冰冷的指责和恐惧，好像被妈妈挡在了外面。
她悄悄伸出小手，擦掉苏婉清眼角不知何时渗出的一点泪光，用带着哭腔却努力坚强的声音小声说：
“妈妈，我们不哭。”
苏婉清低下头，看着女儿努力表现出勇敢的样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骄傲。她深吸一口气，将女儿紧紧地搂住，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力量。
“对，我们不哭。”她轻声回应，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老师和那位倨傲的家长，眼神愈发坚定。
因为清白，不容玷污。因为母亲，必须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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