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里的桂香裹着苏清媛颈间的松木香，我们沿着江边步道往公寓走时，她的速写本始终抱在怀里，像护着只刚破壳的幼鸟。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把我们的影子揉成一团，叠在青石板路上，像两棵根系缠在一起的桂树。
“你说，符号第一层的秘密会是老灯塔的钥匙吗？”她侧过脸，江对面的霓虹在她眼尾跳，像撒了把碎星子。我伸手替她把被风掀起的围巾重新掖好，指尖掠过她耳尖——凉丝丝的，像清晨的桂花瓣：“说不定是周伯爹藏的故事。”我想起老灯塔第三层的晨阳，想起铜片上磨得发亮的符号，“他当年说‘等能听见符号声音的人’，现在这个人来了。”
进公寓门时，苏清媛突然停下脚步，把速写本摊在玄关柜上。最后一页的铜片符号旁，她早上画的桂花瓣竟多了两瓣——原本只勾了三瓣轮廓，此刻却舒展成完整的五瓣，像刚被风揉开的鲜活花瓣。“你看！”她用指尖轻轻点着纸页，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它自己长出来的！”我凑过去，突然感觉到意识里的面板轻轻跳了一下——“共鸣感知”技能的图标亮了半分，像在催促我伸手。
我闭上眼睛，试着共享她的感知：淡蓝色的光裹着符号，每一道线条都在缓慢蠕动，像周伯锔瓷时的锔刀，沿着瓷片的裂痕慢慢游走；桂花瓣的边缘泛着暖光，每一片都在“呼吸”，一收一缩间，竟飘出若有若无的桂香——和江边的风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我好像能摸到它的温度。”我睁开眼时，苏清媛正仰着头看我，睫毛上沾着点未干的江雾，“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第二天清晨，我们抱着速写本和铜片冲进启明斋时，周伯刚把锔刀擦得发亮。他盯着铜片看了三秒，突然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符号边缘，像在摸一件丢失多年的老物件：“我爹当年总说，这铜片里藏着‘手艺的魂’——他深夜守着铜片时，总念叨‘等个能听见魂说话的人’。”他转身进里屋，抱出个积灰的木盒，里面躺着本泛黄的日记、半块残缺的宋瓷片，还有一把裹着红布的旧锔刀，“这是他的宝贝，说等共鸣者来了，要亲手交给她。”
苏清媛翻开日记时，纸页脆得像晒干的桂花瓣，老钢笔的字迹带着岁月的震颤：“1978年中秋，江滩捡回铜片，锁孔像极了清媛的小吊坠。”“1982年春，铜片发烫的夜里，后院的桂树开了满树花，香得能飘到江对面。”“1990年冬，我梦到个穿棉麻裙的姑娘，站在老灯塔下，说‘我听见符号的声音了’。”她的指尖抚过最后一行字时，颈间的吊坠突然发烫，银质的小眼睛里射出一道细光，刚好落在日记的“清媛”二字上——纸页竟微微颤动，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轻轻翻页。
“我‘听见’了！”她抓着我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是周伯爹的声音，他说‘慢慢来，别急，符号会等你准备好’。”可话音未落，她的眉头突然皱起来，另一只手按住太阳穴：“有点疼……像有小虫子在脑子里爬。”我赶紧扶她坐在周伯搬来的藤椅上，周伯早端了杯桂花茶过来，茶烟里飘着熟悉的甜香：“我爹说过，桂香能稳心神——清媛姑娘试试这个，当年我娘头疼时就喝这个。”
苏清媛抿了口茶，桂香裹着茶香滑进喉咙，她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好多了。”周伯蹲在旁边，用旧布擦着那把锔刀：“我爹当年也这样，有时候盯着铜片看半天，突然就头疼，喝口桂花茶就缓过来。”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桂树，枝叶间漏下的阳光照在他眼角的皱纹里，“你们要是不嫌弃，每天上午来这儿——我把店门关上，没人打扰。清媛姑娘练感知，泽宇帮着整理日记，累了就喝口茶，闻闻桂香。”
苏清媛立刻点头，指尖勾住我的手腕晃了晃：“好不好？”她的眼睛亮得像晨阳下的铜片，我笑着把她散在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听你的。”周伯把木盒推到她面前，铜片躺在日记上，和吊坠的影子刚好重合：“初步的计划，就从今天开始吧。”
傍晚我们离开启明斋时，桂树的影子铺在门槛外，苏清媛抱着木盒，指尖还沾着桂花茶的甜香。她仰起脸看我，夕阳把她的侧脸染成蜜色：“明天我们早点来，我想试试用速写本画符号——昨天它自己长了花瓣，说不定今天能画出更多。”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木盒，分量很轻，却像抱着整个秋天的桂香：“好，我帮你准备素描铅笔，要最软的那种，你说过画细节好用。”
风里飘来周伯的吆喝声：“明天早上熬桂花粥！”苏清媛笑着应了，拉着我的手往江边走。她的掌心暖得像块温玉，我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突然明白“初步的计划”从来不是什么复杂的蓝图——是和喜欢的人一起，每天做一点靠近真相的事；是桂香里的茶，是符号里的光，是手牵手时传递的温度；是明明知道前方有未知的秘密，却因为身边有这个人，连等待都变成了甜的。
江浪拍着堤岸，苏清媛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抱住我。她的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声音轻得像桂花瓣落在衣领：“谢谢你陪我。”我抱着她的腰，闻着她发间的桂香，想起昨天在老灯塔时她说的“有你陪我”——原来最好的计划，从来不是“躺平”在安逸里，是和某个人一起，把“未知”变成“期待”，把“一个人”变成“我们”。
远处的老灯塔在夕阳里泛着红光，铜片在我怀里轻轻发烫，像在呼应着什么。风里的桂香更浓了，我抱着苏清媛，忽然觉得“初步的计划”已经很完美——因为我们正一起，往光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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