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在崩塌。
并非源于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一种更根本的概念性瓦解。
小丑站在舞台边缘,身体僵直。
她脚下那由扭曲糖果和恶意构成的地板,正在一寸寸褪去伪装,变回斑驳的水泥原貌。
她引以为傲的“杰作”,那头甜腻泥石流构成的狂暴巨兽,此刻像一滩温顺的史莱姆趴在地上。
它用黏糊糊的身体,努力地,一点一点地,将地上的爆米花粘起来,再笨拙地送进自己身体的核心。
它的每一次蠕动,都透着一股心满意足的劲儿。
鬼屋里冲出的怨灵,不再发出凄厉的尖啸。
它们围着几颗飘浮在半空的爆米花,你推我搡,活像一群幼儿园里抢糖果的小朋友。
骸骨蜘蛛用自己的骨腿,小心翼翼地将一颗爆米花拨到面前,再用两根尖锐的腿骨夹起,珍而重之地塞进自己空洞的、根本不存在消化器官的胸腔。
整个游乐园。
所有的恐怖,所有的恶意,所有的小丑“服务员”,都沉浸在一种最原始的、对高热量食物的狂欢之中。
它们忘记了咆哮。
忘记了杀戮。
忘记了被创造出来的唯一使命。
它们的意志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吃。
“不……”
小丑的嘴唇翕动,吐出梦呓般的音节。
她抬头望向天空。
那片由百万人份的恐惧、绝望、痛苦熬制而成的“末日浓汤”,此刻已经稀薄得像一碗刷锅水。
金色的爆米花雨仍在洒落。
每一颗爆米花,都是一颗微缩的、温暖的太阳。
它们散发出的,那股混杂着奶香与焦香的,名为“喜悦”和“满足”的气味,正在系统性地、不可逆转地,覆盖、中和、转化着她的恐惧原浆。
恐惧并未消失。
它只是……变成了盐。
变成了那道该死的、香到没天理的爆米花里,那一丝用来提鲜的、恰到好处的咸味。
“噗——”
小丑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那并非真正的血液,而是她力量的核心,最精纯的“情绪原浆”。
她的领域,因能量属性被彻底篡改,开始了剧烈的反噬!
“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声音里再无癫狂,只剩下根基被动摇的巨大痛苦。
她脚下的舞台再也无法维持形态,轰然解体!
无数扭曲的装饰、尖叫的鬼脸、流淌着糖浆的管道,在接触到金色香气风暴的瞬间,便化作基本的光粒子,消散于无形。
小丑从半空跌落。
她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摔在广场冰冷的地面上。
那身五彩斑斓的演出服,颜色迅速褪去,变得灰暗、破败。
涂满油彩的笑脸,也迸开道道裂纹,如一张即将破碎的瓷器面具。
“……”
高风手里的谐振器,“滋啦”一声,冒出了一股青烟,彻底报废。
他却毫不在意。
他只是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那头刚才还想把他们碾碎的泥石流怪物,现在正为了最后一小撮爆米花,和几只姜饼人守卫挤作一团,发出委屈的“咕噜”声。
整个战场,安静得只剩下“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结束了?”
高风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不真实感。
他的大脑,那颗装满了精密公式和逻辑定律的大脑,成了一锅刚刚煮沸的粥。
不。
是爆米花。
一锅被白案那个混蛋,用他妈的科学理论当柴火,给彻底爆开的爆米花。
“我的谐振器……”
他低头看着手里这坨昂贵的废铁。
“AAb最尖端的声波武器……它的最终宿命……是当一个电磁炉?”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闭嘴。”
姜老的声音沙哑,透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他收起枪,靠在那口巨大的、仍在散发余温的高压锅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看着白案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个男人,用一口锅,几百公斤玉米,完成了一场盛大的……驱魔仪式。
“数据流稳定,负向情绪指数清零,空间结构恢复正常。”
林珂的声音传来,她关闭面前的全息面板,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却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
那是属于学者在目睹全新定律诞生时,才会有的、混杂着震撼与狂喜的光。
白案没有理会身后的队友。
他拍了拍主厨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整理了一下领口。
然后,他迈开脚步。
他朝着广场中央,那个蜷缩在地,不断咳出黑色碎片的“小丑”走去。
他走得很稳。
他走过骸骨蜘蛛的身边,那头怪物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腿,生怕他踩到自己刚刚收集起来的爆米花。
他路过一群怨灵,它们主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而后继续争抢着最后一丝残留的香气。
这一刻。
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末日洗礼的广场上。
所有的怪物,都对他,以及他所代表的“食物”,致以了最崇高的敬意。
白案在小丑面前停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彻底失去力量,连维持形态都变得困难的诡异。
小丑抬起头。
那张布满裂纹的脸上,疯狂和残忍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茫然。
她看着白案。
这个男人,没有胜利者的姿态,没有审判者的冷酷。
他的眼神平静、温和,甚至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
那是一种顶级大厨,看待一道火候略微过火的菜肴时,才会有的眼神。
白案蹲了下来,与她平视。
他伸出手。
在他的手心,躺着几颗金黄色的,形态最饱满,还带着一丝丝余温的爆米花。
那是他在“出锅”的瞬间,顺手接住的。
他将手,伸到了小丑的面前。
“尝尝?”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邀请一位许久未见的朋友。
“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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