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靴底,踏在地板上,发出死神倒计时的节拍。
黑洞洞的枪口,已对准了高风和李维藏身的骨桌。
高风的牙关死死咬住。
苦。
那股名为“失败”的苦涩,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他的神经,抽干他每一分力气。
他想举枪,可手臂灌了铅,纹丝不动。
身旁的李维情况更糟。
他整个人瘫软下去,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只剩下死寂的灰。
“灰烬”的味道,已经彻底熄灭了他的斗志。
完了。
高风的大脑,被这个念头彻底占据。
科技的尖矛,在概念的战场上,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的目光,绝望地投向舞台中央。
那个男人。
那个创造了奇迹,又在瞬间陨落的男人。
白案没有抽搐。
他单膝跪地,身体如一张拉满的弓,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十指深陷舞台地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坚硬的地面被他抠出了十道深深的划痕。
鲜血顺着指缝溢出。
他正用极致的物理疼痛,去对抗灵魂深处的味觉地狱。
高风甚至能听到,从他齿缝间挤出的,那种压抑到极限的低沉嘶吼。
那不是哀嚎。
是野兽在牢笼中,对抗锁链的怒吼。
他正在被“味道”处刑。
活生生地,一寸一寸地,凌迟着他的道心。
“呵呵……”
“调味师”脸上那谦卑的笑容,在此刻显得无比残忍。
他很享受。
享受着一个同类的“道”,在自己的“道”面前,被碾碎,被污染,被彻底抹杀的过程。
他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一个即将被“恶味”撑爆道心的,顶级厨师的残骸。
护卫队的脚步,停在了骨桌前。
他们举起了枪。
幽蓝色的电光在枪口汇聚,映亮了高风和李维苍白的脸。
死亡,已在眼前。
就在这时。
单膝跪地的白案,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停了。
不是力竭,而是一种极致的静。
他那因为痛苦而收缩的瞳孔,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光。
那点光,落在了不远处。
那碗被他推向舞台中央的……【开水白菜】。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汤清如镜。
菜心温润。
那股名为“希望”的香气,虽被“调味师”的“恶味”彻底覆盖,却并未被消灭。
它还在。
它就像这无尽味觉地狱中,唯一干净的坐标。
白案的“道”,没有被摧毁。
他的大脑,那台在亿万垃圾味道洪流中即将宕机的厨师直觉,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纯净无瑕的味道。
对抗污染的,从来不是更强的力量。
是净化。
“呃……”
一声闷哼,混杂着血沫。
白案用手肘撑地,拖动着那几乎麻痹的身体,朝着那碗白菜,一寸一寸地,挪了过去。
每挪动一寸,都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那不是爬行。
那是一个王,在收复自己失落的疆土。
“哦?”
“调味师”的眉头,微微挑起。
垂死挣扎?
他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没有阻止。
他想看看,这个已经被他宣判了死刑的厨师,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主持人那张裂开的面具后,也发出饶有兴致的轻笑。
护卫们接到无声的指令,暂时放下了枪口,变成了一群等待观赏虐杀的看客。
高风和李维,也看到了白案的动作。
他要干什么?
吃掉那碗菜?
来不及了!
在这种状态下,怎么可能吃得下去?
终于。
白案抵达了那张小桌前。
他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上半身,一只手,颤抖着,伸向了那个白瓷碗。
他的手,抖得厉害。
汗水,混杂着血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地上。
终于,他抓住了那个碗。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笑了。
那张因痛苦而紧绷的脸上,挤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调味师”嘴角的弧度,僵住了。
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下一秒。
白案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存在都无法理解的动作。
他没有将碗端到嘴边。
他猛地一扬手。
“哗啦——”
他将那整碗【开水白菜】,从自己的头顶,淋了下来!
清澈的汤汁,浇透了他的短发,冲刷过他紧绷的面颊,流过他脖颈的血痕,浸湿了他那件被烧穿的黑色主厨服。
那枚嫩黄通透的菜心,顺着汤水滑落,掉在地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没有奇迹发生。
没有金光万丈。
白案的身体,只是被一碗凡俗的菜汤淋湿了而已。
“调味师”脸上的错愕,化为了一丝轻蔑。
疯了。
这个厨师,在临死前,彻底疯了。
然而。
他脸上的轻蔑,只持续了零点一秒。
因为,他看到。
白案,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挺直了那刚刚还弯曲的脊背,如一杆重新矗立于战场的长枪。
他放下了那紧握的拳头。
他脸上的痛苦与狰狞,如潮水般退去,恢复了那万年不变的平静。
那双涣散的瞳孔,重新变得深邃,锐利。
味觉地狱,消失了。
那亿万种足以逼疯神明的“恶味”,在接触到那清澈汤汁的瞬间,就如污泥遇甘泉,被一种更根源,更纯粹,更温柔,却也更霸道的力量,彻底洗涤、净化。
那不是味道的对抗。
那是概念的覆盖。
是用“希望”,覆盖了“绝望”。
是用“创造”,洗涤了“污秽”。
是用生命最本源的甘甜,抹去了所有由死亡和腐败构成的苦涩。
白案的“道”,用他自己的作品,完成了自我修复!
“这……不可能!”
“调味师”脸上的谦卑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置信的惊骇!
他的“道”,他的法则攻击,被破解了!
被用一种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方式,破解了!
那不是反击!
那是……覆盖!
大厅里,那股压制着高风和李维的负面味道,也随着白案的站起而烟消云散。
“呼……呼……”
高风大口喘息着,重新感受到了自己手臂的力量。
李维也从地上撑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股“灰烬”的死寂感,不见了。
他们看着舞台中央那个浑身湿透,却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大脑一片空白。
用自己的菜……给自己“解毒”?
这是什么操作?!
白案没有理会任何人的震惊。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调味师”那张惊骇的脸上。
他缓缓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汤汁,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指尖的液体。
清甜。
甘冽。
是希望的味道。
他那因为极致痛苦而麻木的味蕾,重新被唤醒。
接着,他的目光,扫过那辆被侍者推上来的,还放着烘焙原料的餐车。
他走了过去。
一步。
两步。
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仿佛刚才的酷刑,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
护卫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个男人,给他们的感觉,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白案,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冷静。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把刚刚淬火完毕,准备开刃的屠刀。
白案走到了餐车前。
他的手,掠过面粉,掠过鸡蛋,掠过黄油。
最后,停在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装着白色晶体的调味罐上。
盐。
烹饪的起点。
百味之王。
他拿起了那个调味罐。
然后,他转身,重新面向那个脸色煞白的“调味师”。
白案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那是一个厨师,对另一个“厨师”最极致的,审判。
“你的菜……”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存在的耳朵里。
“太淡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扬起了手。
无数白色的晶体,从他的指间,被猛地撒了出去!
那不是攻击。
那只是一个厨师,在为一道不满意的菜肴……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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